F1排位賽鬧劇遭媒體彈劾:托德“獨裁”F1可好?
在西方世界里,媒體被喻為“第四權力”,構成了與立法、行政、司法并立的一種社會力量,對三種政治權力起到制衡作用。如果說過去一年當國際足聯、歐足聯被各種丑聞搞得雞犬不寧時國際汽聯(FIA)為自己的清廉而驕傲,如今的F1排位賽規則鬧劇愈演愈烈,西方媒體幾乎想用自己的“特權”把FIA主席讓·托德“彈劾”。
排位賽鬧劇已經無需多言,最新的進展是上周日巴林大獎賽前由托德、“F1總裁”伯尼·埃克萊斯頓、11支車隊代表和輪胎供應商倍耐力一起召開的討論會,在舉行了90分鐘過后,竟然只協商出本周四做最后投票的結果,一時間引起了極大的憤怒。
三角體制
然而,在巴林事件上周六下午1點30分托德的非正式媒體會上,媒體向這位“無作為”的法國人進行了猛烈“炮擊”。整個新聞會長達70分鐘,其中20分鐘的激辯大有把托德送上斷頭臺的架勢,核心問題只有一個:為什么托德作為FIA主席不能帶頭真正管理這項運動的規則制定?用西方人的反諷說話,既然當前的民主制在規則制定過程中引起如此大的混亂,托德“獨裁”F1是否更好?
此處省去幾千字來解釋FIA、伯尼所代表的商業權利擁有者、車隊之間的政治斗爭。簡而言之,FIA是F1的最高管理機構,托德的前任馬克斯·莫斯利把百年商業推廣權賣給伯尼(現在為一家名叫CVC的投資公司所有)時出賣了一部分的規則制定權。后來,伯尼與車隊簽署所謂《協和協議》的商業協議——也是參賽協議——就讓車隊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參與規則制定。終于到了現在這份要道2020年到期的《協和協議》誕生了F1策略小組,由FIA、商業權利代表、法拉利為首的6支大車隊一起為F1的未來出謀劃策。策略小組帶來的方案交到F1委員會(同樣有FIA代表、商業權益代表,但是所有車隊都在列)投票表決,最后由世界汽車運動理事會(WMSC)終審。
就像美國總統礙于國會和最高法院的制約不能一人決定所有事情,F1策略小組的三方——暫時撇開車隊之間的不公平問題——總是因代表著不同利益而在很多問題上存在分歧。這次的排位賽規則修改鬧劇是所有缺陷的集中體現。
托德:獨裁時代已經過去
有人戲言莫斯利與伯尼“一唱一和”的時代是F1最好的時代,因為兩人直接——或者影響——制定了F1的種種條條框框,剩下來就看車隊如何生存、如何比賽。然而,2009年莫斯利因情色丑聞被逼下臺,帶著法拉利功勛的托德繼任后試圖進行一系列改革,但是此后的F1越來越受到抨擊,法國人帶來的F1民主體制是否管用成了靶子。
“你說你不是獨裁者,但F1是否需要獨裁者來讓它有效運轉?”向來對“托德之治”持有異見的英國記者犀利地說,“你是管理者、你是規則監管者,但是F1當前的監管方式對這項運動的發展很不健康。所有事情都在委員會被阻止,沒有任何事情能發展下去。我們都知道現在的(淘汰制)排位賽不會好看。你作為管理者理當站出來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為了保護這項運動。”
托德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他顯然試圖立即扭轉自己在這場辯論中注定處于的弱勢。他說:“我明白你的輪胎,我可是一直讀你的博客。”這句話出乎當場所有人的意料。
“如果我獨裁的話,Q1和Q2跟現在一樣(淘汰制),但是時間長度要變,Q3回到2015年的樣子。但是,我被250名FIA成員選為主席,我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那樣會讓FIA被人起訴而且最后輸掉官司。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在獨裁者身上。我們已經見證過無數比體育更加重大的事件,獨裁者總是在這上面栽跟頭。”
“在我看來,獨裁者的時代早已過時,我們有管理體制,我尊重管理體制,只要我還被選為FIA主席,我就會遵從這個管理體制。所以我覺得接下來你的問題會是:這個體制好嗎?這個體制不夠好,但是它已經存在了數十年。”
托德辯解稱F1策略小組并不是新事物,只不過是從前的競賽工作小組和技術工作小組的改頭換面,區別在于策略小組可以反對或同意某項議題,然后遞交F1委員會,而從前的兩個工作小組只負責討論,隨后就有F1委員會做第一步的審批。在托德看來,這兩者是“完全相同的”體制。
這個特殊的“三角體制”讓F1成為世界上唯一參賽隊參與規則制定的賽事。這就好比英超在引入門線技術前先要球隊與英足總一起討論。當然,你可以認為賽車有別于任何其他運動,因為它涉及太多的機械,但是托德說FIA有非常杰出的F1管理團隊——由查理?懷汀這樣從事了30年的技術專家所帶領。但是讓車隊參與規則制定是否傳達了一個錯誤的印象:FIA的專家技術團隊不足以決定技術和競賽規則?
從前莫斯利當道,眼見法拉利統治力強大,與伯尼聯手修改排位賽規則、積分規則、技術規則幾乎是一人說了算。當時即使有車隊反對,也奈何不了。如今,從V6引擎規則的出臺到實施已經經歷過重重討論、推遲(還有外界對聲音不夠響的如潮批評),隨后又有去年年底的獨立引擎供應商投票,現在F1車隊又與國際汽聯在2017年空氣動力學規則的調整上存在分歧,已經將原本應該在2月底的新規則確定截止日期推遲到4月底。
《協和協議》的枷鎖
僵局,這是擺在策略小組面前最大的障礙,車隊想要這樣的排位賽,托德和伯尼想要那樣。于是諷刺的就是,托德說不搞獨裁,他卻不給“恢復2015年排位賽規則”一個投票的機會;他說要民主,于是車隊毫不猶豫地反對他所提出的想法。
顯然,這個循環進入了一個死胡同,托德說,“只要商業權利所有者、FIA決定體制改革,那么明天就能改”。但是,他又說車隊總是說一套做一套,他們聲稱FIA和商業權利代表應該管理一切,但到了投票時又舉手反對。
“因為你在問他們,”又一位英國記者激烈地追問,“如果你和商業權利代表制定規則,那他們就沒有選擇,他們只能決定留下比賽,或者離開去其他地方。現在這套不是強制實施,你是在詢問,兩者之間有很大的區別。”
托德回答說:“我們不能強制實施。這是管理體制決定的,管理體制不允許強制實施。”
“那么這就不是管理體制,”那位記者有些憤怒地說。
托德的回答更加果斷:“但這就是F1。”
聽起來,托德也有自己的無奈,因為FIA與商業權利所有者簽署了百年協議,所以他不想害得FIA成為被告。但是如果FIA擁有足夠的權力“獨裁”,托德愿意嗎?
“FIA應該完全作為監管者和立法者來控制F1,這是更加符合邏輯的說法,“托德說,”但是歷史告訴我們——我再次強調歷史——事情從來不是這樣。這是件讓人惱火的事情,我剛才已經反復說過。FIA從來不完全控制F1,從來沒有。如果我早知想要改變是那么困難的話,當初我就不選擇投身于這份事業里了,因為很久很久以前,它就已經如此了。據我所知,只有一個原因可以允許FIA無需任何同意、咨詢,單方面地進行改變,那就是安全問題。”
歸根到底,托德把如今的體制歸咎于《協和協議》,而現在距離2020年到期還有5年時間。但是,當初是誰與伯尼簽訂了這份協議,讓車隊可以在第一時間反對提案?是托德。
這里必須要提到莫斯利的前任,讓-馬瑞·巴雷斯特雷(Jean-Marie Balestre)。這個法國人在1985-1993年幾乎在F1一手折騰,而恰恰是這個時期被敏銳的伯尼嗅出了機會,因為當時的不團結、不強勢,他拉攏了莫斯利漸漸代表車隊與FIA談判,最終把法國人趕走,讓莫斯利取而代之。
所以,托德的狡辯并非沒有的道理,FIA很早就被伯尼牽著鼻子走。相對而言,他還從伯尼手里搶回了一點點權力,只是用讓車隊獲得發言機會作為籌碼。在這個奇怪的三角關系里,托德的角色非常微妙,他可以在某個時刻——例如排位賽規則改革——站在伯尼一邊,又可以從現在起拉攏車隊等著伯尼時代的結束。這么做的代價就是現在令F1陷入混沌。
2017年,托德的第二任期將結束,他還沒有決定是否繼續參選。但是從那場70分鐘的新聞會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哪怕連任,也不會在2020年之前主動改變當前F1的政治形態,盡管他聲稱“在座每一位都是熱愛F1的人,一心為F1好”。因為,F1在FIA事務里只占不到10%,所以他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務去帶頭處理。
所以,如果你真的熱愛F1,又不忍看到它在未來五年里支離破碎,那么建議你不看不聽任何與F1有關的新聞,只在有排位賽和正賽的時候打開電視機跳到靜音,看一場比賽,無論結果如何。這是最阿Q的做法,但也許是非常時期最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