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禁藥問題解析(六):WADA的大網剛剛撒下
體壇+記者王勤伯報道
這是俄羅斯禁藥問題解析系列文章的最后一篇。奧運會很快就要開幕,我們應該更好地享受比賽的激情,盡管圍繞俄羅斯的禁藥風波還會有很多尾音,但不再屬于本系列文章關注的范疇。
系列文章的目的讓讀者對世界體育反禁藥運動大勢以及國際體育組織結構、運作機理有一些基本了解,避免被過分簡單的世界觀左右。最后一篇粗略講述的就是WADA這個組織的特色,以及世界體育反禁藥大勢。
90年代前濫用藥物司空見慣
在1990年代以前,體育界使用禁藥完全是失控狀態,無論東方還是西方。幾乎只有最最幼稚的禁藥和最大劑量的使用才可能被查出。不僅很多國家體育界集體濫用藥品,很多單項協會也出于商業利益對藥品睜只眼閉只眼。
濫用藥品產生的可怕后果在不少退役運動員身上頻繁出現,整個世界體育實際面臨著一場越來越嚴重的信任危機。這個背景之下,1999年在瑞士洛桑成立了世界反運動禁藥機構(簡稱WADA),WADA最初完全是由國際奧委會出資,其成員組成國籍比例和分配原則參照國際奧委會委員的組成,不同的是WADA一半成員來自體育界,另外還有一半成員來自各國政界(但實際很多政府派出的是權威醫生或科學家)。為什么來自政界,后面我們會闡述。
WADA成立的目的,是逐漸建立一套覆蓋全球的、統一標準的反禁藥系統,從檢測到追蹤。但WADA本身更多是一個統籌和協調組織,國際奧委會也不可能提供巨大經費去全球檢測每一個運動員,WADA更多要依靠各國參照其統一標準建立和WADA合作的自查系統。
2004年,國際體育反興奮劑法典頒布,到2007年,已有600多個單項體育組織和奧委會成員國體育組織宣布接受法典。法典于2009年1月1日生效。
反禁藥,絕非查查尿瓶子那樣簡單
這里可以看到,相對于禁藥,世界體育反禁藥運動實際遠遠落后了,2009年這部法典才生效!國際奧委會作為一個體育組織,面對的是一個由商業利益(在西方很典型)和政治利益(在東方很典型)武裝起來的禁藥世界,如果不主動爭取奧委會成員國政府的道義甚至經濟支持,說服他們接受WADA的全球統一標準,建立自查體系,國際奧委會根本沒有力量去反對體育禁藥——反禁藥,絕不是查查尿瓶子那樣簡單,或者說,賽后查查尿瓶子的做法,早已徹底失敗了。
國際奧委會的努力是有成效的。例如歐盟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都公開宣布加入到WADA的反體育禁藥運動中。
曾兩度擔任國際奧委會副主席的加拿大律師龐德被部分功課都懶得去好好做的媒體描述為西方陰謀勢力代表人物。實際如果考察龐德的簡歷,他和麥克拉倫一樣完全符合“反美斗士”的標準。
然而,就像上一篇文章所說,我們不采納這種非黑即白的廉價世界觀,所以不引用和使用此類話語。
麥克拉倫和龐德。
龐德是一個極有魄力的人物,甚至在很多人眼里是個偏執狂。例如他和美國體育幾乎公開交惡,多次直接指稱美國職業體育濫用藥品,同時還是調查揭發鹽湖城冬奧會丑聞的主力官員。不僅是龐德,加拿大人在禁藥問題上對美國的態度在整個國際體育圈里無人不知,對加拿大人來說,本·約翰遜的禁藥丑聞是一個巨大的傷痕,他們不明白為什么美國運動員就沒有同時被查出。龐德后來在反興奮劑運動里的狠角態度,不知道和這段傷痕有無關系。但實際結果確實是,美國越積極配合WADA的世界反興奮劑運動,美國田徑受損就越大,這里篇幅有限我們不多展開。
有一次,龐德還因為維護中國引發軒然大波。當時有媒體記者問他,“中國新近的歷史是否讓奧運在這個國家主辦令人尷尬?”龐德回答,“如果你想談歷史……別忘了加拿大在500年前只有一群野人,而中國是個有5000年歷史的國家。”此話導致加拿大原住民組織強烈抨擊龐德。
簡單地說,如果沒有龐德的偏執和魄力,世界體育反興奮劑運動完全也可以變成走形式。龐德當然不是一個包青天一樣的人物,他同樣明白WADA作為新生組織力量的弱小,讓各單項協會和各國奧委會逐步接受WADA標準和規則才是最重要的。
WADA已給各國奧委會留足面子
這是為什么今天我們仍然可以看到很多運動員被秘密禁賽最后時刻才突然宣布的消息。WADA同樣給單項協會和各國奧委會留足了面子,關鍵是要對方合作而不是公開對抗。
一些單項協會對運動員名譽的保護同樣費盡心機,因為這涉及到整個運動的可信度和商業價值,因此WADA的態度同樣有靈活性。一些藥物重災區,如自行車和田徑項目,WADA對單項協會的態度比較嚴厲,尤其是國際田聯此前出現嚴重腐敗丑聞,新上任的科爵士就必須以更加配合的態度面對WADA。
而網球這樣的項目,WADA明顯給國際網聯留出了更多余地,例如莎拉波娃自行宣布禁藥陽性,這其實是很好很好的待遇。
隨著禁藥名單的豐富、禁藥檢測手段的提升、建立運動員生物護照體系、大批認證實驗室的建立以及頂尖運動員whereabouts追蹤體系的啟動,WADA實際已經把網收得越來越小。反禁藥運動仍然落后禁藥很多,但以上工作展開后,至少追上了不小的距離。
對2008和2012兩屆奧運會的尿樣復檢是一個亮點。很多過去從未使用的技術今天派上了用場,一些過去檢測時看似干凈的尿樣,今天被發現運動員純粹像是喝過多種藥物組成的雞尾酒。
一些被查出的運動員無聲地從2016奧運會參賽名單上消失,這其實也是WADA和單項體育協會以及各國奧委會單獨溝通的結果。這種不公開運動員姓名的做法算是既維護了奧林匹克運動的公正性,同時也避免了一系列法律官司。姓名被公開的很可能是使用了當時已經被禁的藥品,姓名未公開的則可能是使用了后來才被禁的藥品。奧林匹克運動實際承受不起“未禁止藥品不算禁藥”這種說法,這等于是鼓勵更多鉆空子,但如何既避免法律糾紛又保全運動員顏面?單獨勸退的個案不止一個,這樣做雖然有妥協嫌疑,但也算得上人道。
聯合國做不到的,國際奧委會做到了
一些國家已經仿效WADA的制度在本國建立了覆蓋面更廣的反禁藥系統。俄羅斯成為這場世界體育反禁藥運動中的反面典型,重要的原因是俄羅斯當政者太想用體育成績來渲染其民族主義路線,不但不配合WADA工作,還盡其所能進行各種破壞,這就導致國際奧委會必須要采取行動,否則其他國家積極配合反禁藥運動而只有俄羅斯可以堂而皇之地走過場,這是對整個世界體育的不公平。
巴赫7月31日在里約力挺麥克拉倫報告的權威性,說國際奧委會無法懲罰一個政府首腦但可以在體育層面采取行動,實際已經是一句狠話。盡管WADA表示對國際奧委會沒有全面禁止俄羅斯感到失望,但實際普京已經在這次對抗中投降,最大的妥協就是允許外國專家去俄羅斯參與建立完全獨立的體育反禁藥機構——這等于是用事實去接受WADA把國際規則帶入俄羅斯——別忘記普京是一個威風八面的國家元首,讓他以這種方式放棄權力接受國際規則,或許聯合國都做不到,但WADA和國際奧委會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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