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特約楊帆述評
1848年,劍橋學生馬爾登在自己的寢室召集其他學校的學生代表開會,整理出來世界上第一部統一的足球規則《劍橋規則》,這是現代足球的開始。
1873年,現代足球由德國傳教士畢安、邊得志帶到了中國的梅州五華縣,這是中國的現代足球的開始。
但147年的歷史證明了一件事情,我們配不上這項運動。這句話,跟訓練無關,跟細節無關,跟很多事情都無關,因為原話是亞洲球王孫興慜說的。
但比我們高級得多的韓國頭號球星都有這樣的識見,而我們還總在說著中國有多好的足球氛圍,有多好的足球,有多好的球迷,恰好說明了韓國足球為什么比我們高級。如果不把這些無關的事情搞清楚,再踢147年也還是這個樣子,或許一年不如一年。
2019年初,根據亞冠中日球隊身價和成績的對比,粗略估計中國足球的“債務”在7000萬歐元。換言之,國家隊要歸化總身價7000萬歐元左右的巴西大腿才有可能跟日韓打平。U23亞洲杯之后,估計要漲到7500萬歐元。接下來,每一場球或都是未來十年最好的一場,大家放心買,別墅靠大海。
一
小時候,記得老師曾這樣講:“中國文化有很強的生命力,一直沒有中斷過,很多外來的東西被我們同化,最后變成了我們自己的東西。”長大后,覺得同化這兩個字挺恐怖。
歐洲足球到中國被同化147年之后,變成了現在大家看到的中國足球。類似西餐本地化的一個過程,洋人帶來100%的西餐,一開始憑著新鮮勁兒,吃個兩三餐可以,但時間一長胃就不行了。
于是,蘇格蘭調情大飯店不得不根據本地口味來調整,甚至用鴨肉冒充牛肉。以本土口味為自我中心同化外來文化的結果,就是100%西餐變成了小沈陽的蘇格蘭打鹵面。每次失敗后都有人痛心疾首地說咱們跑偏了,問題是“蘇格蘭打鹵面”難道不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中國足球從來都只有兩條道路,一條是跟以前一樣,一直在舒適區繼續吃蘇格蘭打鹵面,那就得承受由此而來的各種跑偏,誰都別裝,因為結果早知道。另一條路大概沒幾個人走,到學習區或恐慌區去挑戰自己的極限,那會很痛。
有人說,結果可能都是慘敗,有什么區別?不一樣,一種是舒適區的失敗,一種是學習區的失敗。別賴教練,慘敗跟教練無關,跟很多事情無關。
二
我們從來都是跑偏的學生,跑偏了180%。
紐約朱莉亞音樂學院鋼琴系教授馬迪·瑞卡里奧說,“實際的訓練重點并不是彈奏技巧,更多的是藝術風格、哲理和文化教養上的。一切與鋼琴彈奏相結合的東西——演奏、教學、判斷及創作,構成了適合演奏者的成功的體系。所以,考驗之處不在彈奏本身。”
教授說得很明白,翻譯過來就是“重要的不是踢球本身,而是一切與踢球相結合的東西——背后的思想、哲理、風格和文化所構成的體系,是如何支持和服務于踢球的。”
而我們的學習是四個字:買櫝還珠。把歐洲足球的硬件留下來當寶貝,里面跟踢球相結合的東西還給了老師。
教授說,“演奏技巧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不忘初心,還有內心的那團對音樂的火焰。需要確信這就是所必需的,超過對其他一切事物的渴望,沒有比這個更重要了。它們必須朝向同一個方向,當一切確定之后,手便自然會做自己該做的事。”
火焰是沒有,初心是用胃思考,渴望和動機是為了掙錢,腳自然不會做它該做的事。
三
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大概都是不可描述的。一旦說出來,表達出來,就不是它本身。足球和音樂尤其如此,本質是一種流動性的能量,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若心有住,即為非住。所以教授說了,考驗之處不在彈奏本身,而是一個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第二義的東西,也許可以用邏輯和知識框架,也許不可以,都是可以有的,不重要。
曾有人批評前國足主帥卡馬喬沒有打法,蘇格蘭調情大飯店的跑偏學生,真敢調情帶過皇馬和西班牙國家隊的頂級老師。頂級教練不會“住”在任何一個第二義的打法里,足球可以沒有打法,沒有打法也可以是最好的打法。
足球不是打法的集合,也不是技能的集合,一如音樂不是音符的集合。一個民族幾千年的東西,可以在一段小曲里,也可以在一場球里。
好的足球不需要所謂的亞洲杯、亞冠,不需要所謂的奧運會、世界杯,好的足球就是剛剛結束的第98屆日本高中足球錦標賽,只關乎火焰、初心、渴望和動機。56025人的決賽現場觀眾,336999人觀看47場比賽,青春的火焰一燒就是103年!這103年中,有多少日本孩子為了“一生一次的夢想”哭得稀里嘩啦?
可我們呢,147年了,蘇格蘭打鹵面師傅們也只干了一件事——沒心沒肺地調情。然后突然發現隔壁的人哭得那么嗨,可自己想嗨的時候卻發現,我想哭但是不出來,等到思念像海,淹沒我而愛已不再……
當然,可能連哭都配不上。各種羨慕嫉妒恨之余,不得不慨嘆,人家才配得上這項美麗的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