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駐意大利記者 沈天浩

來到新球隊兩天，帕普·戈麥斯已經開始跳舞。“像帕普一樣跳舞”，在過去是亞特蘭大球迷預留給隊長的專屬贊歌——兩年前，一段戈麥斯伴著音樂跳舞的視頻，席卷了意大利球迷網絡。那時，“真藍黑奇跡”剛剛走出貝爾加莫，開始震驚全歐洲，而戈麥斯還是球隊隊長、10號核心，在加斯佩里尼一手打造的攻擊機器里，他是絕對的引擎。如今，剛剛加盟塞維利亞的戈麥斯，又一次跳上桌子，開始為新隊友們跳舞，沒有一絲的不適應。

從童話男主到雇傭兵

亞特蘭大球迷們恍若隔世。去年3月，新冠陰霾下的貝爾加莫如同地獄，但他們的隊長戈麥斯帶領球隊8球擊退蝙蝠軍、成為歐洲最好的八支球隊之一。在賽后的發布廳里，戈麥斯與加斯佩里尼打趣，一切如此美好融洽，幾乎是這座城市唯一的光。半年前，“女神”將帥帶領球隊最終來到聯賽第三，距離歐冠四強只差5分鐘。四個月前，意甲新賽季啟幕，亞特蘭大前三戰打入13球，戈麥斯本人斬獲4球2助攻，童話仍在繼續，奇跡還在前方，一切看起來宛如平常。

戈麥斯與加斯佩里尼的“婚姻故事”，破裂在亞特蘭大對陣中日德蘭的歐冠小組賽上。2014年夏窗最后時刻來到貝爾加莫的戈麥斯，一心想在貝爾加莫安家定居，他最終沒能挺過七年之癢。直接導火索是加斯佩里尼的一次戰術安排，他希望戈麥斯位置靠前，扮演更純粹的影鋒角色，而更喜歡在中場大范圍活動的藍黑10號，卻對主帥直接說了不，并在當場比賽中場休息時直接被伊利契奇換下。

一周后，亞特蘭大來到阿姆斯特丹，迎來歐冠出線生死戰，將帥大戰前議和，戈麥斯照常佩戴袖標、踢滿了90分鐘，球隊也如期取得客勝、連續第二年進軍歐冠淘汰賽。這本來是雙方和解的最好時機，但球迷們沒有等待期待中的冰消雪融，卻等來了阿根廷人回到聯賽的又一場冷板凳。之后，戈麥斯在客戰尤文的硬仗中回到大名單，最終替補出場。再之后，戈麥斯再未進過球隊大名單，直到600萬歐轉會塞維利亞——如此低廉的轉會費，如此狼狽的告別，好像戈麥斯不是球隊歷史上最好的進攻手，而是“真藍黑”從南美隨便淘來、倉促丟掉的一名藍領雇傭兵。

豐滿羽翼下的禍端

實際上，裂隙早在與中日德蘭的比賽前就已產生。直接原因就是本賽季賽程異常緊密，三線作戰的亞特蘭大面臨每周雙賽，而戈麥斯更是時隔三年重新回到阿根廷國家隊，在10月和11月的兩個國家隊比賽周，都飛到了大西洋另一側備戰。加斯佩里尼為愛將高興之余，也希望將滿33歲的戈麥斯可以合理安排體力。他沒有選擇讓戈麥斯在部分比賽中輪換，而是希望讓他的位置更靠近球門，從而減少在中場的消耗和跑動。

在亞特蘭大的六年半，戈麥斯也在進化，他不再能打出2016-17賽季聯賽16球11助攻的超級數據，卻成了一名更全面、更難以捉摸的中場。伊利契奇的爆發，也為戈麥斯分擔了進攻端的壓力，阿根廷人不需要再扮演球隊前場的唯一爆點——在加斯佩里尼的“亞特蘭大1.0”里，戈麥斯一度是那個唯一能在前場改變節奏的攻擊手。過去兩個賽季的戈麥斯，反而會頻繁回撤到中場線上，與弗羅伊勒和邊路的霍森斯們接應配合，讓試圖掐死藍黑進攻的對手后衛進退失據。正因為此，自認境界已經提升的戈麥斯，斷然拒絕了主帥讓其位置前提的要求。

西西里前傳難復制

在戈麥斯的旅歐生涯中，與主帥關于位置問題發生分歧，這并不是第一次。戈麥斯在亞特蘭大的生涯如此閃耀，讓人們幾乎忘了他在歐洲落腳的第一站，是西西里島上的卡塔尼亞。在埃特納火山腳下，戈麥斯與此前圣洛倫佐時期的恩師西蒙尼再度攜手。兩人合作的半年短暫如須臾，但如今的世界第一高薪教練卻教會了戈麥斯立足歐洲的根本：適應。

剛剛來到卡塔尼亞時，戈麥斯心目中的理想位置是前腰——他在這里的第一個教練詹保羅，日后正是以對單前腰戰術的堅持聞名。但詹保羅執教半年狼狽下課，繼任的西蒙尼將戈麥斯挪到左邊鋒。“西蒙尼對我說：‘如果你想在歐洲立足，就必須踢邊鋒。’盡管我當時總是沒法及時回位，但事實證明，他說的是對的”——戈麥斯如是回顧。在那支阿根廷人比意大利人更多的球隊，初登歐陸的戈麥斯找到了家的感覺，他老鄉巴里恩托斯和貝爾赫西奧組成三叉戟，在2012-13賽季帶領這支火山腳下的球隊來到聯賽第八名，追平球隊歷史最佳戰績。

放逐后再無回頭路

一切似曾相識，只是這一次戈麥斯不再是十年前的毛頭小伙，而是意甲最養眼的魔術師，而剛愎自用的戰術大師加斯佩里尼，也不是能讓球員們一心賣命的西蒙尼。這一次，戈麥斯沒有選擇適應，他選擇徹底爆發。“親愛的亞特蘭大球迷們，當我離開，你們會知悉一切……來自你們的隊長。”戈麥斯如是在社媒表示。“你們的隊長”被放逐，他從潘帕斯來到西西里，再到瓜達爾基維爾河畔的塞維利亞，始終與南部的陽光相伴，反倒是待了六年半的貝爾加莫，那個天氣陰冷肅殺的城市，才像是這段奇幻之旅中真正的異類。

《婚姻故事》里，查理的紐約是加斯佩里尼的戰術理想，妮可的洛城是戈麥斯的中場溫柔鄉，矛盾讓兩人歇斯底里，裂痕最終無法彌合。阿根廷人被排除出大名單的9場比賽里，亞特蘭大從逆轉羅馬開始，到完勝米蘭結束，收獲6勝3平——賽場上，沒了隊長靈魂的“真藍黑”還在前進，電影中，妮可和新男友慶祝艾美獎提名，沒有人不可或缺，但一段童話，本不該如此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