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特約撰稿 老赫
4月17日,拜仁慕尼黑在德甲3比2戰勝排名第3的沃爾夫斯堡后,領先第2名萊比錫7分,德甲9連冠已無懸念。賽后,弗利克出人意料地宣布自己剛剛在更衣室內向球員們轉達了今夏離開拜仁的愿望。根據媒體報道,弗利克在兩天前跟董事會主席魯梅尼格和侯任董事會主席卡恩進行了談話,他明確表達了離開意愿,魯梅尼格進行了勸說,但無法改變弗利克的想法。
2019年11月,拜仁助教弗利克替代尼科·科瓦奇接任主帥職務。一周后,拜仁宣布將在半年后將當時的體育主管薩利哈米季奇,升任為體育董事,此后的一年半時間內,拜仁贏得了幾乎所有的冠軍,完成了拜仁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六冠王壯舉。
然而這樣一位功勛卓著的教練卻選擇了主動請辭,獨自宣布要離開拜仁,這是拜仁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情況。在此之前,不管什么原因,幾乎都是拜仁方面宣布終止或結束教練的合同。據說弗利克這次沒有征得拜仁高層的同意就單方面宣布,就是為了向高層表達他對目前的處境有多不滿。
關于弗利克要離開,德國媒體輿論并不詫異,很長時間以來弗利克與薩利的矛盾都是媒體的焦點。至于他們兩人之間的矛盾,有很多解讀,既有認為是拜仁管理思維和弗利克要求之間的沖突,也有認為是薩利跟弗利克之間的權力爭奪,更有猜測這是拜仁高層魯梅尼格派與赫內斯派爭斗的衍生。
這些猜測都有一定依據,綜合來說,弗利克非常可惜地碰上了拜仁40年來最大的權力交接,一定程度上成為了這一進程的犧牲品。
拜仁管理層的權力構架從1965年到2001年都是雙軌制,一個是俱樂部的主席,另一個就是球隊的經理。這段時間里,最大的權力交接發生在1978年,赫內斯成為經理,從此成為拜仁的實權掌握者。
2001年,拜仁慕尼黑成立了股份公司,把所有跟競技相關的事務——球隊、教練、青訓——統統歸入拜仁股份公司的管理之下,同時股份公司還負責拜仁的整體運營,包括贊助、財務、國際商務開發等。這一年拜仁的權力結構由雙軌制變成了三軌制,貝肯鮑爾擔任協會主席和監事會主席,魯梅尼格擔任拜仁公司董事會主席,負責整體運營,而赫內斯擔任拜仁董事會副主席,負責所有跟競技有關事務,雖然從職銜來說在魯梅尼格之后,但握有最大實權。
這樣的權力結構一直持續到2009年,貝肯鮑爾退出管理層,赫內斯接替了他的俱樂部主席和監事會主席職務,拜仁恢復了雙巨頭狀態,這一結構一直延續到2019年冬天,赫內斯退出俱樂部管理層。其中2013到2016年,赫內斯因為稅案入獄暫時退出,魯梅尼格幾乎是獨掌拜仁實權。
從2009年開始,拜仁一直在嘗試找到赫內斯的主管競技董事接班人,但這一過程非常不順利,拜仁先后由內林格爾、薩默爾、雷施克擔任體育主管、體育董事和技術總監的職位,其中薩默爾雖然進入了董事級別,但從實權和地位來說都沒有達到赫內斯的相應地位,內林格爾和雷施克的級別則更低。
2016年,薩默爾因為身體原因離開拜仁,2017年雷施克未能得到晉升而離開拜仁,隨后赫內斯挑選了薩利哈米季奇成為新的體育主管。這一位置雖然也負責球隊和教練的事務,但在行使職權時仍然由魯梅尼格主導。所以拜仁實權依然在赫內斯和魯梅尼格手中。
2019年夏天,拜仁正式開啟權力交接,先是宣布將招回名宿卡恩進入董事會,并明確卡恩要在2022年接替魯梅尼格擔任董事會主席。
薩利馬上公開表態,稱不接受比卡恩低一個級別的位置,希望進入董事會。2019年11月,也就是弗利克接任一個月后,拜仁滿足了薩利的要求,宣布2020年夏天起讓他擔任主管競技董事。同時赫內斯宣布退休,由海納接任拜仁主席,但赫內斯保留了監事會副主席的位置。至此,拜仁初步浮現出重返三軌權力結構的框架,海納、卡恩和薩利各司其職,而薩利執掌與競技相關的最重要實權。
從這樣的權力發展歷史可以看出,由于赫內斯和魯梅尼格的存在,拜仁的權力結構不管如何變化,都是在以他倆為核心的單軌制、雙軌制或三軌制之間交替,而卡恩和薩利的上位,則意味著拜仁40年來第一次出現實權的正式轉移。
這樣的權力交接當然伴隨著短暫的權力真空以及各方對權力分配的爭奪。恰恰是在這一過程中,弗利克擔任拜仁主教練,成為薩利的直接下屬,結果兩人一開始合作就立刻產生重大沖突。2020年1月,在多哈冬訓營,弗利克在記者會上公開評論球隊的規劃,要求新的引援。這個談話第二天被薩利公開駁回,表示不接受這樣通過媒體談論球隊規劃,這是他的職權范圍。據德國媒體報道,弗利克在隨后的正式合同談判中曾要求寫明直接主管上司是魯梅尼格,而這一愿望未能實現。之后德國媒體報道,弗利克要求在轉會上的否決權,這一要求也未被董事會批準,而弗利克對薩利在球隊引援和續約上的工作多次表達不滿。
在這樣持續的交鋒之中,顯然薩利把弗利克的要求看成了對自己權勢的挑戰,而弗利克把薩利的反應看成了對自己的不尊重。兩人的矛盾成型于薩利還未正式成為董事、弗利克也只是臨時教練的時候。在半年之后,薩利成為董事,而弗利克拿下三冠,兩人之間的矛盾跟隨他們各自成功和地位的提高而加劇,簡單的上下級關系已無法保證他們愉快合作。
在最近一段時間拜仁高層跟弗利克的溝通中,雙方多少都在誤解或誤讀對方的期望與要求。異常敏感的弗利克其實希望拜仁高層能夠早些站出來對他表達支持,讓他感受到尊重,但無論海納還是卡恩,都只是強調弗利克有合同,拜仁能提供的條件有多優越,反而期待弗利克主動表達對拜仁的忠誠,這顯然不是弗利克所期待的。
而弗利克索要的轉會續約上的話語權,被解讀為挑戰拜仁管理體系。而他跟薩利個人之間的矛盾,危及到拜仁40年來最大的權力交接,由此可能引發的動蕩讓赫內斯和海納更為不安。也正是這種對拜仁未來權力不確定性的擔憂,導致拜仁高層沒能及時達成統一意見,及時安撫弗利克。
從貝肯鮑爾上周四的采訪和卡恩之前的表態,以及弗利克周六突然單獨宣布意愿以及周日拜仁官方批評等做法來看,拜仁高層可能嚴重誤判了弗利克和薩利沖突的嚴重性和緊迫性,完全沒有做好相應的準備。而這恰恰是拜仁目前權力真空和權勢范圍重新定位的惡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