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歐洲杯要來了，霍奇森退休了。

上屆歐洲杯，年紀最老的主教練有兩位，一是烏克蘭的福緬科，1948年生人。另一位就是霍奇森，生于1947年8月。因為資深年長，國內球迷戲稱霍奇森為“太公”，有比肩遠古姜尚輔佐文王之意。霍奇森還要長福緬科一歲。年近古稀還活躍在國際賽場，實在是奇觀。要不是被冰島淘汰，他可能還會帶隊去俄羅斯。如果那樣，他就和特拉帕托尼并列，成為大賽史上唯二年逾七十的主帥。特拉帕也是大賽資深紀錄保持者，2012年將愛爾蘭帶進歐洲杯，時年七十有三。霍奇森能帶英格蘭，而不是球迷的心愿雷德納普，一拜卡佩羅辭職所賜；二托足總讓本土教練掌印的福。英格蘭在霍奇森任內，能不能實現再進世界杯四強的目標？難說。但霍奇森沒有被慘敗冰島的挫敗打倒，一年半之后又在水晶宮重出江湖。

霍奇森究竟何方神圣？

霍奇森執教，起步在瑞典。上世紀70年代中，霍奇森的職業球員夢醒了。因為天賦有限，母會水晶宮將他放棄，也再無第二家職業俱樂部給他機會。他當時才28歲，混跡業余聯賽之外，將熱情轉向執教。考教練執照，他是班里的優等生。但考試成績好，并不能給你帶來機會。何況英格蘭足壇素來輕視文憑，知名點的俱樂部誰會看他？所幸，他和前國足主教練霍頓是中學校友，考教練牌照時還有同硯之誼。他去給霍頓打下手。霍頓當時帶的也是九流小俱樂部，這段經歷為他帶來了人生第一次轉運。霍頓是英格蘭足球史上最年輕的主教練，帶的是業余隊黑斯汀聯隊，時年23歲，邊踢邊教。也因考教練執照成績出色，深得當時足總技術總監韋德的賞識，被推薦去伊普斯維奇，輔佐未來三獅主帥羅布森，因緣際會得到去瑞典執教馬爾默的機會。

瑞典足球在70年代還非常業余，即使國家隊大賽成績不差，但好手一成名就出國淘金，俱樂部水平一直上不去。霍頓一去馬爾默就蟬聯聯賽冠軍，瑞典足壇驚為天人。另一家俱樂部，哈姆斯塔特連熬兩季保級，見賢思齊，央霍頓推薦一位同胞。霍頓卻不過，推薦了霍奇森。說來霍奇森還是霍頓的學長，中學時比霍頓高一班。哈姆斯塔特給太公打電話：“你有興趣來咱們隊執教嗎？”有興趣？霍奇森像一顆子彈那樣出現在哈姆斯塔特。霍奇森去哈姆斯塔特時是1976年，復制了霍頓在瑞典的成功。一到新東家就交出了過硬的功課：聯賽冠軍。這在瑞典足球史上前無古人。更驚人的是，1985年再赴瑞典執教，帶馬爾默5年拿了5個聯賽冠軍，還在打歐冠時淘汰了國際米蘭。馬爾默感激涕零，以終身合約相許，霍奇森志存高遠，婉拒走人，瑞典高昂的個稅也是他不愿久留的原因之一：個稅高達65％。多年后，太公將這段經歷比喻為”一杯清水釀成了醇酒”。

兩位英格蘭人對瑞典足球影響深遠。之前，瑞典足球已模仿英式足球多年，北歐國家親英——英格蘭既是現代足球的鼻祖，教練一定是最好的！霍頓和霍奇森不辱使命，給業余的瑞典足壇帶來革命，以職業的標準要求和訓練渾身業余味道的俱樂部。太公的風格略嫌拘謹，但很對瑞典人的路子。今天我們耳熟能詳的平行四后衛，區域防守，進攻專打對手防線身后，在英格蘭早就是默認套路，但在當時，對于瑞典人非常新鮮。后來執教英格蘭的埃里克森，未來瑞典國家隊的主帥拉格貝克，觀摩霍奇森帶隊后，莫不迎風拜首。瑞典國內曾對兩位英籍主帥的足球思維有過辯論，俱樂部都在學英式，快節奏，搶逼圍，直截了當，國家隊卻學西德，自由人配兩名盯人中衛。由于俱樂部在歐戰成績出色，埃里克森帶哥德堡嘗到甜頭，瑞典決定以英為師，至今依然非常尊重霍奇森。霍奇森給了瑞典足球信心，促使他們在國際賽場敢于和強隊對抗。一說誰來帶國家隊，瑞典人只有兩個心頭所好：要么是埃里克森，要么是霍奇森，最好是后者。

足總為什么請霍奇森？

足總的贊助商里有個名叫“佛賀（VAUXHALL）”的英國老牌車廠，現屬美國通用。佛賀物美價廉，深受草根歡迎。別看外觀老實巴交，跑起來真比你想象的要快。在大陸，該車另一個名字響亮多了：歐寶！歐寶比佛賀更受尊重，更受青睞。霍奇森接替卡佩羅，不啻是教練界的“佛賀”掌印。足總本可以選更受追捧的“車型”——前熱刺主帥雷德納普；也可再選性感華麗的外國品牌。但進口貨昂貴，卡佩羅帶了這么些年，差點把足總的家底耗光，選擇“佛賀”，無非看中該車實在、好使：油耗低，維養低廉，只要把人安全帶到目的地，途中無驚無險就成。霍奇森便宜多了，也就200多萬年薪，于太公已是畢生最大的肥約。當時雷德納普還沒被熱刺炒掉，撬他要賠1000多萬，老雷開價400萬英鎊年薪，還可能上任后總是被媒體質問他逃稅，麻煩太多。足總不傻。

霍奇森和佛賀在大陸叫“歐寶”一樣，在歐陸足壇素有口碑。執教頭二十載，名聲要比回來英倫后的15年好得多。媒體和球迷的心頭所好是雷德納普，從他被法庭無罪開釋（逃稅）的那一天起，眾望所歸，尤其同一天卡佩羅掛印而去，不是老雷還能是誰？不料半道殺出個霍太公，具備執教國家隊的所有品質：入行近40年，帶過的大小球會遍布歐洲，曾執教瑞士、芬蘭和阿聯酋，更帶瑞士打進1994世界杯且小組出線，又帶該隊打進1996歐洲杯。此乃足總頭一遭找有國際賽經驗的人來帶英格蘭。媒體和部分球迷卻一點不興奮。霍奇森喜歡閱讀，愛去個歌劇院，聽個話劇啥的，這在英格蘭足壇頗為另類，英國足球圈一向愛師傅不愛教授，對知識分子將信將疑，偏愛臟話連篇，特能鼓舞士氣的類型。《太陽報》最愛搞臭名人，老雷自稱不識字，卻是該報專欄作家。霍奇森口齒不清，發不了“R”這個音老發成“W”，圈內戲稱他“WOY”。《太陽報》藉此開涮，頭版標題“將歐鳩（洲）杯載（帶）上來！”（原文BW［R］ING　THE　EUW［R］OS），不少讀者批評該報沒品，足總更公開投訴。《太陽報》向太公道歉了事。

霍奇森的意大利情緣

英超29年，本土教練逾百位，誰的閱歷也比不上霍奇森。太公足跡遍布歐亞，在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帶哈姆斯塔特和馬爾默皆膺聯賽頭銜，在丹麥又率哥本哈根奪得雙料，當年為哥隊打下的基礎，今天還在。他還短暫執教過阿聯酋。最讓他自豪的則是帶國際米蘭的兩年。只差一步捧起聯盟杯，能執教豪門，任何職業教練都引以為榮。另一件讓國際擁躉印象深刻的事情，就不那么開心了。霍奇森把羅伯特·卡洛斯賣給皇馬，后者在伯納烏贏得了除國王杯之外所有的球會級錦標。太公雖不愿意背這個黑鍋，但也沒把責任推諉給球會。他現在仍親切稱呼國際米蘭的人為“我哥們”，后執教烏迪內斯，感覺就差多了。太公帶哥本哈根拿了丹麥雙料之后，烏迪內斯聘他，賓主行事方式迥異，不得不分道揚鑣，霍奇森也從不說東家壞話：“烏迪內斯的環境和國際米蘭太不相同，最后我說還是分手為好。其實成績也不差，（我走時）聯賽排第七，意大利杯淘汰了國際米蘭。

霍奇森對梅阿查感情深厚，后來莫拉蒂找他打兩個月短工，等里皮來交接，霍奇森二話沒說答應了。得到國際米蘭垂青，一方面是他帶瑞士險些讓意大利去不了1994世界杯：“我們在卡利亞里2比2打平了意大利，在伯爾尼一球小勝”，二來他帶馬爾默在1989年歐冠淘汰了國際米蘭，后者的體育總監法切蒂——就是那位‘偉大的左后衛’——游說莫拉蒂拜太公為帥，至今讓霍奇森感激涕零：“我的好哥們法切蒂已離開了我們，他看中我的執教方式。那兩年非常美好。”霍奇森在別處帶隊時常能攔舊主國際一把，可在更高級別的杯賽上，運氣就欠點，1997年聯盟杯決賽，互射點球不敵沙爾克。那個年代意甲幾乎壟斷聯盟杯，就他帶大國際沒拿到聯盟杯。十幾年后，他帶富勒姆打進歐聯元年決賽，運氣不濟，又倒在馬競腳下。他是最近一位帶俱樂部打進歐戰決賽的英格蘭教練。之前那位英格蘭教練，是麥克拉倫，帶米堡輸給的胡安德·拉莫斯的塞維利亞。2001年，霍奇森帶哥本哈根奪得丹麥雙料冠軍，是他執教生涯的最后一個冠軍。霍奇森的風格可能沒那么華麗，但為人并不一本正經，不茍言笑。訓練中，他會突然停下來給大家講笑話，比如蝎子哄青蛙背自己過河，青蛙擔心被蟄，蝎子說：不會啦，那樣咱倆不都得死？可在過河時蝎子還是蟄了青蛙，垂死之際，青蛙問：不是說好不蟄嗎？蝎子回答：我沒忍住。隊員們捧腹大笑，至于太公想說明什么，沒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