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不出所料的艱難。面對幾乎每一個位置個人能力都更勝一籌的世界冠軍法國隊，德國隊盡管已經在防守端付出了最大努力，用一個緊密的體系較大程度地限制了由姆巴佩領銜的豪華鋒線，無奈還是打不過。全場其他時刻表現得幾乎無可挑剔，甚至兩次在反擊中單防姆巴佩成功的胡梅爾斯，不幸地自擺烏龍。然而，真正要背鍋并不是狐媚，而是沒能正常流動起來的小快靈三前鋒，以及在集訓期間一直苦練的定位球。

0比1落敗，表現可圈可點的克羅斯難掩失望。

防守超出預期，但百密一疏

這是一場雙方都沒有什么秘密的硬碰硬，兩隊的首發陣容都沒有任何意外。與拉脫維亞一戰表現出彩的哈弗茨果然取代近況低迷的薩內，成為德國隊三人鋒線的一份子。戈雷茨卡最終還是沒能創造復出的奇跡，與穆夏拉以及有傷的約納斯·霍夫曼一道坐上了安聯競技場的看臺。于是，京多安與克羅斯搭檔中場。

開場之后，牌面較弱的德國隊采取主動。可以清楚地看到，格納布里依舊在鋒線中居中，哈弗茨處在右側，穆勒出現在左路。一旦轉入防守，343陣型就會迅速變成532，哈弗茨會立即回收，京多安居中拖后，克羅斯則負責幫助左路的戈森斯。

不過踢了7分鐘，右翼衛基米希就因在前場上搶拜仁隊友盧卡斯·埃爾南德斯而吃到黃牌。這張黃牌有過嚴之嫌，本以為這是主裁判德爾塞羅為本場的執法尺度奠定基調。但最終，在對抗如此激烈的一場比賽中，這是唯一一張黃牌。戈森斯在第58分鐘時非常危險地跳起撞擊頭球解圍的帕瓦爾頭部，德爾塞羅反而沒有掏牌。

呂迪格與戈森斯對博格巴這次失敗的夾防，最終導致了丟球。

過早吃牌或許影響了基米希的發揮，但更重要的一點在于，面對再熟悉不過的盧卡斯，基米希無論是拼速度、拼身體還是拼靈巧，都難以占得便宜。加上還要把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與金特爾一同防守姆巴佩，基米希這一邊完全打不通。

當姆巴佩在第17分鐘左路帶球內切晃開金特爾后打遠角被諾伊爾撲出底線，法國隊掀起了第一次進攻小高潮——也是全場唯一一次。盡管博格巴接應格列茲曼的角球后頭球頂高，算是放了德國一馬，但不到3分鐘之后，博格巴就制造了下一次殺機，并由盧卡斯插入禁區左側橫傳造成胡梅爾斯自擺烏龍。

在這次防守中，德國隊5人防線組織失去了方寸。左中衛呂迪格一開始負責貼身盯防本澤馬（開場后負責對本澤馬實施人盯人），結果當帕瓦爾把界外球扔給博格巴之后，呂迪格又第一時間跑去夾防。當博格巴成功擺脫戈森斯與呂迪格的包夾把球交給帕瓦爾，呂迪格并沒有迅速回到自己位置上，或者把注意力放在博格巴或本澤馬身上，而是殺紅了眼地沖向帕瓦爾。

于是當帕瓦爾迅速把球回傳到右肋的那一刻，德國隊5人防線當中的3個——戈森斯、呂迪格與負責為呂迪格補位的胡梅爾斯，集體落入一個無效區域，金特爾被本澤馬帶出了禁區，基米希則要為金特爾補位而回到禁區內，而本該預判盧卡斯會插上的哈弗茨則全程眼神防守。盡管在博格巴斜吊過頂的那一刻，經驗豐富的胡梅爾斯已經成功回到防守位置上，并在盧卡斯橫傳后切斷了姆巴佩的接應路線，但很可惜，他的解圍失誤了。

胡梅爾斯不幸地自擺烏龍。

在這次防守過程中，這條5人防線（加上身前的3名中場）確實是失敗了。勒夫賽后也指出，球隊在這次界外球防守中嚴重出錯，“我們完全可以防住這個界外球，之后再防就很難了。”事實上，與拉脫維亞的熱身賽，德國隊就是在界外球防守時出現漏洞而被對手世界波破門，而且出問題的是同一個區域，也是中衛與中場兩條線之間的位置。中衛與中場之間的這種防守默契，顯然有待加強。

但如此明顯的失誤，本場其實就出現了這么一回。特別是當法國隊在下半場完全轉入反擊模式之后，由狐媚領銜的這條防線組織得較為有序，2次成功的造越位令姆巴佩與本澤馬的進球無效，包括拉比奧射中立柱的那次進攻，也有越位嫌疑。就算體系不幸暴露出漏洞，就算姆巴佩可以用速度將不可能硬生生地變成可能，但還有狐媚兜底。

考慮到德國隊在世界杯后的29場比賽中丟了38球，多達5場比賽失3球或以上，中后場球員的一對一防守能力普遍不足，這條防線在面對法國的時候能打出這樣的表現，可以說是超出了預期。而胡梅爾斯在這個三中衛體系中交足了功課，展現了領袖風范。除了兩次單防姆巴佩，他還有多次精彩的中場上搶，令德國隊在下半場開局的高位壓迫相當奏效。格納布里接戈森斯左路傳中后右腳打門將將越楣而出的這次最佳機會，就是源于胡梅爾斯在中圈搶在本澤馬接球之前斷下博格巴的斜傳。第一次在大賽上出場的金特爾（過去兩屆世界杯都是0出場，上屆歐洲杯落選），也證明了自己值得信任。

克羅斯在比賽中展現出了難得一見的狠勁。

賽前令人擔憂的克羅斯與京多安組合，至少在防守狀態下交出了令人滿意的答卷。尤其是飽受爭議的克羅斯，他在對抗中的侵略性令人刮目相看，多次干凈利索地從皇馬隊友本澤馬或者博格巴腳下斷球。《圖片報》就說：從來沒有見過身穿德國隊球衣的克羅斯如此的拼。Sport1則說：（克羅斯）防守不夠強？別開玩笑了！

進攻流動不起來，定位球白練

法國隊全場只有4次射門與1次射正，進球還是來自烏龍球，足以證明德國隊的防守做得足夠好了。相比于較為成功地用體系彌補了個體缺陷的后防，德國隊原本改造成功的小快靈鋒線，卻在嚴防死守的法國隊面前徹底運轉失靈了。德國隊擁有明顯的場面優勢，控球率達到58%，射門也有10次，但只有1次射正，而真正的得分良機，其實只有格納布里稍微打高的一腳。

穆勒的頭球攻門偏離目標。

一方面，克羅斯與京多安，包括經常要回撤的哈弗茨似乎把太多的精力用在了防守上，進攻組織乏善可陳，京多安和哈弗茨都沒有施展最后一傳或倒數第2傳的特長。哈弗茨尤為令人失望，他在開場后顯得過于拘謹，又或者有點心不在焉，13分鐘左右就連續2次在幾乎沒有預判對手會上搶的情況下輕易丟球。隨著比賽深入，哈弗茨逐漸變得主動，但傳球缺乏創造力，也沒有一次能在進攻三區內成功擺脫防守。

中路打不開，基米希面對防守極具侵略性的盧卡斯打不通右路走廊，而左翼衛戈森斯也沒有足夠的勇氣嘗試個人突破，或者跟隊友打小組配合——對拉脫維亞時跟哈弗茨左肋互傳后進球的那種配合一次都沒有打出來。戈森斯給格納布里的那腳傳中，本該是一種常規的進攻手段，可惜只成功了一次。在這種局面下，穆勒顯得尤為尷尬，他拉扯空間、完成最后一傳一射的特點是無從施展的，持球與身體對抗的弱點則暴露無遺。

另一方面，法國隊無論是個人還是體系，防守能力都太強了。坎特、博格巴與瓦拉內對德國隊中路傳球路線的預判精準，即便德國隊能把球勉強傳入禁區，瓦拉內與金蓬貝也總能第一時間解圍。事實上，在下半場大部分時間里，法國隊所承受的壓力極大，像格列茲曼、本澤馬和拉比奧都疲于防守，相當吃力。于是就出現了一種有趣的現象：往往德國隊的第一波進攻都會被法國人在禁區前沿輕松破壞，但德國球員會立即就地反搶，然后發起更有威脅的二次進攻，雙方都在不斷消磨對方的耐心與體能。而最終，法國人“茍”贏了。

京多安接格納布里的勾傳后在禁區中央打偏。

勒夫賽后指出：“我們缺少進攻三區的穿透力。”至于進攻方式，其實球隊執行得比較到位了，“我們都知道法國隊的中路站位很好，因此我們試圖從邊路做文章，并且送出大量傳中。”進入比賽尾聲，德國隊所能做的也就是從兩個邊路不斷起球了，但效果可想而知。這種局面，不禁令人回想起本賽季拜仁客場對巴黎圣日耳曼的那場歐冠1/4決賽次回合。面對決心死守的巴黎，那支缺少了萊萬多夫斯基、格納布里和戈雷茨卡的拜仁真的沒有太多辦法，同時又要忌憚姆巴佩和內馬爾的反擊。最終能1比0贏下，完全要感謝內馬爾的“快樂足球”。

實際上在這種局面之下，就算給德國隊一個萊萬，也不會有什么實際幫助。當然，如果能有一個有身高有力量的中鋒，估計還能偶爾爭到一兩個高球，甚至還能像舒波-莫廷那樣進一個球。問題在于，德國現在根本就沒有這種類型的人才。而且西班牙的例子也說明了，面對鐵桶陣（何況法國的“大巴”比瑞典的高級多了），究竟是無鋒還是上一個能力勉強的中鋒，有區別嗎？

問題的關鍵并不在于是不是無鋒，而在于這個小快靈三前鋒沒能正常運轉起來。過去這兩年多的時間內，勒夫對進攻體系的改造是成功的，球隊在進攻三區明顯提速了。但面對法國這種最頂級的對手時，特別是當法國屯兵后場，將空間堵得嚴嚴實實的時候，個體能力不足的硬傷又一次充分暴露。格納布里在這個體系里原本有一個重要作用，就是從中場拿球后利用快速突破沖散對方防線，然后送出威脅傳球或直接射門。但面對法國如此硬朗的中軸線，格納布里完全力不從心。無論是他，抑或是技術細膩的哈弗茨，又或者是跑位鬼魅的穆勒，都無法像對面的姆巴佩那樣一個人就帶走兩三個防守球員，或者自己制造殺機，或者給隊友拉出空間。

胡梅爾斯對姆巴佩的這次從后鏟搶既精彩又驚險。

事實上，這樣的局面完全在意料之中。特別是在20分鐘就取得領先之后，法國隊就更加沒必要采取主動了。德尚的球隊一貫如此，看似毫無統治力，甚至相當丑陋，但憑借姆巴佩、格列茲曼、博格巴、坎特等人的超強實力，總能將復雜的問題簡單化。近幾年面對德國隊，法國幾乎每一次都是以這樣的方式“悶贏”或“悶平”，上屆歐洲杯半決賽的那場2比0就是另一個典型。算上這一場，德國隊近4次正式比賽面對法國只打進1球（2018/19賽季歐國聯第二回合客場1比2），靠的還是克羅斯的點球。

總之，德國隊在運動戰當中一籌莫展完全可以預見，最大的槽點其實在于定位球進攻也玩不轉。克羅斯上半場的2次直接任意球，以及薩內替補登場后的那腳直接任意球，全部都不著邊際。基米希和克羅斯主罰的角球或前場任意球，也沒有帶來任何進球的希望。在塞費爾德集訓期間，德國隊的訓練重點是防守與定位球。如果說防守確實練出了效果，那么定位球只能說是練了個寂寞。

歐洲杯首遭開門黑，壓力山大

考慮到法國隊的強大，德國隊雖然談不上雖敗猶榮，但表現還是及格的。在拼搏層面，在團隊作戰方面，這支球隊的表現令人滿意。不過，因為穆勒與胡梅爾斯的回歸，重新改打三中衛并將基米希換到右路等一系列臨陣磨槍的決定，使得這支球隊在技戰術層面顯得很不成熟。積極地看，這支球隊還有很大的潛力可挖；消極地看，這支球隊的即戰力不高。正如《踢球者》的賽后評論所說的那樣：這支完全翻新的德國隊展現出了很強的決心，但在足球層面依舊相當不完善。

勒夫必須絞盡腦汁來提升球隊的進攻效率。

這是德國隊第一次在歐洲杯首場比賽中落敗，也跟上屆世界杯一樣，遭遇了“開門黑”——這似乎是個不好的兆頭。好消息是，歐洲杯小組賽是24進16，小組第3也有機會晉級淘汰賽；壞消息是，德國隊賽程不利，第2輪就要打衛冕冠軍葡萄牙，屆時比賽壓力會非常大。一旦面對葡萄牙也全失3分，后果不堪設想。葡萄牙由于已經3分在手，可以想象他們也完全有可能像法國那樣把球權讓給德國，耐心等待反擊機會，這對于德國隊攻守兩端的要求都極高。面對法國，德國隊沒有在落后的情況下玩命進攻、顧頭不顧腚，依舊保持頭腦冷靜與攻守平衡。但到了第2場，心態肯定完全不一樣了。

開局不利，使得戈雷茨卡復出變得很有必要。由于磁卡在賽季尾聲反復出現肌肉傷病，勒夫不敢冒險。而且勒夫也暗示，磁卡經歷反復受傷后心理上有顧忌，“他還需要一些訓練來讓頭腦100%地放輕松。”這樣看來，戈雷茨卡對葡萄牙時進入首發陣容的可能性很小，但至少應該可以在替補席上候命。

勒夫表示可以在接下來的2場小組賽當中“把一切都糾正過來”。顯然，接下來這幾天的訓練，他要將重心從防守轉移回進攻了。假如這2場比賽都糾不過來，那么勒夫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與法國一戰已經充分說明了，對于這支德國隊來說，面對最高級別的對手時，要從這個“死亡之組”突圍，發揮及格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