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特約記者沈天浩發自圣西羅

對你來說，七年意味著什么？

這是米蘭俱樂部彷徨失意的七年，是米蘭球迷們苦苦等待的七年。對他們來說，足球層面上的這七年，顯然過于漫長。每個人都會依照個人體驗，將這七年賦予專屬意義。看臺上米蘭球迷們的著裝，從來沒有像今晚一樣五花八門：從巴斯滕、馬爾蒂尼到伊布、迪亞斯，有的人選擇用歷史的榮光照耀這特別的一夜，有的人則選擇相信未來。

兩戰馬競，一個輪回

歐足聯夠講儀式感。米蘭在當年從馬競結束，如今又得以從馬競重新開始——米蘭上一次在這里踢歐冠，是在2014年2月19日：當晚，西多夫掛帥的米蘭0比1憾負西班牙對手，又在次回合的卡爾德隆1比4慘敗。如今，卡爾德隆已成過去，而那支米蘭的諸將士，仍在球隊的僅剩博內拉一人。

當年被無數球迷調侃的“神鋒”，如今的身份已經是米蘭教練組成員。上賽季，皮奧利和助教穆雷利一齊中招新冠，博內拉一度成為代理主帥，至今保持100%的紅黑板凳席勝率。從歐冠冠軍隊的跟班小弟，到球隊黑暗期的眾矢之的，再到這支“新米蘭”的組成單元，博內拉經歷了多少？紅黑球迷們又經歷了多少？

如果按兩次主場接待馬競的時間間隔，七年的等待還要算成七年半。再往前回溯，紅黑軍團上一次在圣西羅主場取得歐冠進球，是在更加遙遠的2013年10月22日，幾乎整整八年前：卡卡助攻，羅比尼奧破門——一個時代的足球記憶。

“世界上最好的球隊”

怪不得米蘭球迷們迫不及待。球迷們早早來到球場，在場外的小吃攤上營造出一種節慶的氣氛——比賽難度、出線形勢和最終結果都不重要，要的是美夢得償的實現感。晚上8點整，距離開賽還有一個小時，歐冠主題曲在紅黑色的圣西羅準時響起，七年的等待化為全情的吶喊：“他們是最好的，他們是冠軍！”幾分鐘后，球場里響起說唱歌手Emis Killa的歌曲《紅黑軍團》：“AC米蘭的名字等于勝利，我們在歐洲創造歷史。我支持的是世界上最好的球隊，即使是做夢也不會改變陣營。”

Emis Killa創作此曲，是在2015年冬天慶祝球隊成立116周年之際。當年的米蘭正處在隧道深處，“我支持的是世界上最好的球隊”，在當時只是紅黑球迷們的一種堅持。來到6年后的今天，米蘭仍然未必是世界上最好、最強的球隊，卻是當下亞平寧賽場打法最賞心悅目的球隊之一。一切都在回來的路上：開賽前10分鐘，南看臺大幕拉開，“AC米蘭回來了！”——巨型橫幅是這支米蘭的宣言，上方則是代表米蘭城的白底紅十字，紅黑間條鋪滿了兩層的南看臺。

今晚的“綠茵斯卡拉”，舞臺同樣屬于球迷們。賽前報幕，曾經效力國米的孔多比亞得到了米蘭球迷們的特殊對待，而意大利足球的公敵蘇亞雷斯則遭到了震天噓聲。隨后，米蘭隊徽出現在大屏幕上，現場聲浪幾乎爆棚，即使是續約成問題的凱西，也得到了全場毫無保留的聲援（視頻）。

圣西羅和主裁較勁

遺憾的是，科特迪瓦人的場上表現，對不起球迷們開場時的大度。米蘭在全場巨大的助威聲中強勢開局，聚光燈下的舞者是卜拉欣·迪亞斯：紅黑10號先是從孔多比亞和科克的夾防中殺出，贏得一片叫好；幾分鐘后，西班牙人連續兩次送出助攻，雷比奇的單刀未能戰勝奧布拉克，而萊昂的禁區內低射則讓斯洛文尼亞門將無可奈何。米蘭的開局比想象中的順遂，全場開始雀躍，南看臺燃起炮仗和煙花。

對于凱西的兩黃下場，圣西羅現場的錯愕比憤怒更多。由于場內視角所限，大多數球迷并不能清楚看到科特迪瓦人對略倫特犯規的所有細節，但直覺沒辦法讓人接受這是一張紅牌。場上風云突變，南看臺馬上用歌聲維穩：“整座球場（都在支持你）！”皮奧利的反應則過了幾分鐘，托納利替下雷比奇。米蘭球迷們就此和主裁恰基爾結下梁子。此后土耳其人每次判罰，總免不了全場觀眾的噓聲伺候。

西蒙尼的殺伐決斷，為比賽末段的走勢藏下伏筆。他在上半場結束前用菲利克斯換下特里皮爾，變陣三后衛，又在中場休息后立馬遣上德保羅和洛迪。起初，牌面占優、且多一人作戰的馬競，在場上的優勢只停留在紙面上，但一切從比賽一個小時以后開始發生變化。皮奧利用巴洛·圖雷撤下輕傷的迪亞斯，又用吉魯換掉萊昂，客隊則幾乎同時遣上格列茲曼。

勒馬爾的上場，意味著西蒙尼本場遣上的五名替補，總共讓馬競花了超過3億歐元。皮奧利這邊則靠著巴洛·圖雷和特奧兩個左后衛，以及右側薩勒馬克爾斯的攻守全能，在防守中變為極端退守的630——米蘭主帥應當看過2012年切爾西與巴薩的那場歐冠半決賽，堪稱是這一陣型守到極致的范本。

拼盡全力，輸給命運

可米蘭的防守端牌面，終究無法與當年那支藍軍相比。被切爾西放棄的托莫里，成了主隊本役發揮最好的衛將，但比賽局勢的演變相當清晰：到了下半場中后段，紅黑軍團除了零星反擊，已經很難有還手的余力。皮奧利的630退守陣型并沒有錯。然而，他在長達40分鐘的時間里被迫使用這一陣型，讓球隊的體力最終耗竭。馬競陣中，上賽季意甲最好的中場之一德保羅只能從替補席開始比賽，而米蘭這邊凱西染紅、迪亞斯傷退、吉魯狀態又不在最佳，雙方紙面實力對比的天平無限傾斜，結局已經注定。

相信水滴石穿的西蒙尼，等來了弗洛倫齊和羅馬尼奧利的盯人失誤，等來了格列茲曼的破門。被扳平比分之后，米蘭城門繼續風雨飄搖，能夠撐到補時階段已經殊為不易。恰基爾吹響終場哨，圣西羅的第一反應是巨大的噓聲，這是球迷們對判罰爭議的不滿，對遺憾失利的不服氣；噓聲之后是掌聲，這是球迷們對這支米蘭場上表現的肯定、對重回歐冠漫長歷程的致敬。

面對馬競，米蘭在人數均等時占據場面優勢，在長達一個小時少打一人的情況下撐到了最后，球隊已經拼盡全力，球迷們無需感到遺憾。但第二粒丟球發生在比賽第97分鐘，來自于意大利足球的仇人蘇亞雷斯，對于時隔七年再迎歐冠的米蘭來說，這仍然是劇情設計里最殘酷的一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