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首戰打平，次戰1球小負，末戰0比2完敗。果然與國家隊此前3場友誼賽的步調一致，德國U21隊在歐青賽上的表現也如同災難，不僅以衛冕冠軍身份小組墊底出局，還無緣明年的巴黎奧運會。經歷在昆茨任內連續3屆成功的歐青賽之后，德國U21隊在助教上位的迪薩爾沃手下交出了一份0分答卷。

正如國家隊所呈現出來的局面，當前這批球員的實力固然比不過像英格蘭這樣的頂尖對手，但連以色列和捷克都打不過，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何況昆茨此前一屆又一屆地帶著天賦不足、人員不整的球隊以弱勝強，對比實在過于強烈。而因為國家隊令人絕望的發揮，太多媒體和球迷寄希望于U21隊為德國足球挽回顏面，結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導致這屆歐青賽的失敗異常礙眼。

3戰僅1分，衛冕冠軍德國U21隊在歐青賽上恥辱出局。

“你們可以回家了！”

小組賽最后一輪面對已提前鎖定小組頭名的英格蘭，迪薩爾沃終于放棄了由內茨和侯賽因巴希奇組成的“癱瘓左路”，派上了前2輪都只在80分鐘后才替補登場的左邊鋒魏斯豪普特，同時將前2輪出任左中衛的馬特里恰尼拉到左路，讓正兒八經的左腳中衛馬通·達爾道伊首發。由于穆科科還是因為肌肉受傷無法出場，18歲的魏珀頂替上一場首發卻碌碌無為的恩甘卡姆出任中鋒。

可以說，迪薩爾沃在這場非贏不可的比賽中排出了一個攻擊性最強的首發陣容。但事實證明，這個調整來得太晚了。而且面對實力遠在自己之上的英格蘭，不再有場面和控球優勢的德國U21隊根本發揮不出這套陣容的特點，反而進一步放大了后防漏洞。從第1分鐘開始，“幼獅”在斷球之后的快速轉換就讓德國后防疲于奔命，而替補中鋒阿徹第4分鐘就接場上隊長雅各布·拉姆齊的直塞，輕松甩開兩名回追速度極慢的德國中衛達爾道伊和比塞克，單刀赴會首開紀錄。

阿徹開場僅僅4分鐘就為英格蘭首開紀錄。

當整條后防線速度最快的瓦格諾曼踢了14分鐘就因肌肉受傷被迫退下火線，一切都提前結束了。當替下瓦格諾曼的基利安·菲舍爾將一次位置很好的傳中直接傳給了門將特拉福德，英格蘭立即反擊，利物浦中場埃利奧特沿中路帶球一個變向加速就生吃掉達爾道伊，最后在禁區線上左腳低射破門，此時比賽僅僅踢了21分鐘。

前2輪對陣捷克和以色列，全力以赴的英格蘭都只是小勝2比0，過程并不輕松，但本場用替補陣容，反而輕而易舉就擊潰了三線脫節且前場逼搶力度不足的德國。不僅德國球迷有這樣的感受，就連中場湯姆·克勞斯也承認，對手每一次反擊“幾乎都是一個進球”，沒有在上半場就被打花，還得感謝英格蘭這幫替補攻擊手太“浪”。克勞斯感嘆：“我們真的很走運。”

當然，德國隊其實也完全有機會進球，而且不止一個。一旦能將球運作到進攻三區，德國隊幾乎總能以射門，或者一次位置很好的傳中來完成進攻，但克勞斯、魏珀和沙德連續糟蹋禁區內的射門良機，魏斯豪普特踢向球門左下角的低射甚至被魏珀擋出了底線，而沙德第24分鐘那記角度刁鉆的頭球吊射，以及補時階段的小角度低射，又被反應神速的特拉福德奮力撲出底線。

輸球之后，部分遠征格魯吉亞的德國球迷向球員表達了不滿。

換邊之后，迪薩爾沃立即用內茨換下被馬杜埃凱突爆的馬特里恰尼，同時變陣442，讓中場更好地保護防線，加上英格蘭無意窮追猛打，場面才不至于徹底失控，而比分最終也沒有再次改變。但這樣的下半場仍然無法令現場的德國球迷滿意，噓聲和口哨聲響徹巴統球場，因為德國隊看上去只想著不要丟更多的球，而根本沒有反撲的決心和辦法。

直到最后20分鐘，替補登場的恩甘卡姆和芬·奧勒·貝克爾才讓球隊重新展現出一定的進攻欲望，但他們的射門還是過不了特拉福德這一關。比賽尾聲，部分德國球迷倒戈，他們高唱道：“你們可以回家了！”這原本是送給對手的歌曲。

60次射門僅2球

其實德國隊整場比賽的進攻和射門機會并不比英格蘭少太多，數據顯示進攻次數為29比32，射門15比17，射正6比6。但跟前2輪的情況一樣，臨門一腳不是質量太差，就是運氣欠佳，一再與進球擦肩而過。3場小組賽下來，德國隊足足完成了60次射門，高居射門榜首位，18次射正僅次于法國（19次），但進球只有可憐的2個，而且分別由中衛比塞克和中場施蒂勒完成，而沙德（8次射門）、魏珀（8次）、恩甘卡姆（5次）、穆科科（3次）、阿利杜（2次）、魏斯豪普特（1次）等中鋒和邊鋒全部交白卷，包括射失2個點球。

這場對英格蘭的“慘敗”，不禁讓人聯想到預選賽主場被波蘭4比0打爆一戰。德國隊這幫身材高大但轉身和速度較慢的后衛，很容易就被對手速度飛快且腳下靈活的前鋒玩弄于鼓掌之中。包括上一屆最終奪冠的那支德國U21隊，也曾在預選賽被奧彭達領銜的比利時U21隊無情戲耍和雙殺。對于這個級別的球隊來說，一旦無法用戰術彌補實力差距和風格被克制的劣勢，出現“偶發性慘案”很正常，關鍵在于你不能在實力不如自己的對手面前失分。

稚嫩的魏珀錯失了幾次門前良機。

預選賽階段，德國隊除了輸給波蘭，其余9戰全勝，而且打進多達32球，其中對以色列主場3比2、客場1比0雙殺，客場2比1復仇了波蘭。別說比不上前幾屆了，就連跟自己比，這支U21隊也在決賽圈明顯退步了。嚴重的傷病減員固然是一大原因，打不過英格蘭也在情理之中（即便對手上了替補陣容，但首發11人的總身價也高達1.8億歐元，而德國僅為7000萬），但在這個相對容易的小組里對以色列和捷克只拿到1分，就實在是太過于離譜了。德國足協青訓主管哈齊亞萊克西烏就指出：“我們不是在今天失控的，而是在前2場比賽。”

昆茨的“黃金5年”

德國U21隊上一次在歐青賽小組出局要追溯到2013年，當時前2輪連敗荷蘭和西班牙而提前出局。自U21歐青賽從2000年改為先小組賽后淘汰賽的賽制以來，德國隊9次參賽有4次止步于小組賽，但從未像本屆這樣一場不勝就打道回府——2004、2006和2013年都是1勝2負，以衛冕冠軍身份小組出局更是頭一回。不過2009年首次奪冠后，德國U21隊在隨后一屆甚至預選賽就出局了，那才是衛冕冠軍的最差表現。

2009年歐青賽，德國U21隊在獲得決賽圈入場券之后換帥，艾爾茨因為跟國家隊時任主帥勒夫以及體育主管薩默爾產生意見分歧而遭到解雇，由原來執教U20隊的赫魯貝施以臨時主帥身份帶隊出征瑞典，結果一舉奪冠。大賽之后，赫魯貝施就將帥印交給了曾在斯圖加特輔佐勒夫的青訓專家阿德里翁。結果阿德里翁帶隊一屆預選出局，一屆小組出局，不得不在2013年夏天把帥印又還給了赫魯貝施。

迪薩爾沃曾以助教身份，與昆茨一道率隊拿到2個U21歐青賽冠軍。

赫魯貝施帶隊在2015年歐青賽小組出線并拿到奧運會入場券，但在半決賽0比5慘敗給葡萄牙。而率領國奧隊在里約奧運會上出人意料地勇奪銀牌后，年事已高的赫魯貝施退位讓賢。繼任者昆茨在中途上任且大部分主力被國家隊抽調參加聯合會杯的情況下，在2017年歐青賽上率隊勇奪冠軍。在隨后兩屆人才成色每況愈下的情況下，昆茨迎難而上，一邊選拔一邊培養，又令人驚喜地率隊拿下一亞一冠。在德國足球持續滑坡的這5年，U21隊逆勢上揚，開創了一個黃金時代。

不僅成績突出，昆茨治下的德國U21隊那種愈挫愈勇，團結一心，笨鳥先飛的形象深入人心，符合大部分人對德國隊和德國足球的審美。尤其是在同期國家隊陷入中鋒荒的情況下，球員時代曾是國家隊中鋒的昆茨先后捧紅了塞爾克、瓦爾德施密特和盧卡斯·恩梅沙這3名風格各異的9號，后二者還先后贏得了過去兩屆歐青賽的金靴獎。而且昆茨的球隊戰術風格較為靈活，重視攻守平衡，既能在面對弱隊時利用傳控形成壓制，又能在面對強敵時踏實地穩守反擊，抗壓和踢逆風球的能力尤為值得稱道。

遺憾的是，當勒夫在2021年春天宣布辭職，擅長因材施教的昆茨未能順勢晉升為國家隊主帥。這位1996年歐洲杯奪冠功臣隨后還被土耳其足協挖走，令德國國家隊和U21隊都蒙受無法彌補的損失，令近年昏招頻出、內耗不斷的德國足協追悔莫及。

德國足球被頂流拋離了

本屆歐青賽遭遇潰敗，昆茨的前助手和繼任者迪薩爾沃難辭其咎。他在這3場小組賽的排兵布陣和臨場調整都充滿槽點，導致出現在格魯吉亞的是一支矛鈍盾脆的德國U21隊。諷刺的是，在歐青賽開打前，由于國家隊表現糟糕，不少德國球迷把U21隊視作救命稻草。當時迪薩爾沃還說：“我不認為球隊因為國家隊表現得不太好而要承擔起責任。我們是另一支要參加大賽的球隊。”結果迪薩爾沃將這支U21隊調教成了弗利克國家隊的模樣，幾乎全盤“繼承”了國家隊的糟粕，踢得暮氣沉沉，無勇無謀。

魏斯豪普特是這支德國U21隊中一對一能力最強的球員之一，但在英格蘭球員面前就顯得平庸了。

不僅成績和風格不及格，這支U21隊在育人方面也乏善可陳，進一步加深了德國足壇當前對于人才斷檔的恐慌。其實相比于奪冠這樣的硬指標，能否通過歐青賽為國家隊培養人才和積累經驗更加重要，結果無論是穆科科、沙德、瓦格諾曼等已經擁有國家隊經驗的明星球員，抑或是被看作“新諾伊爾”的阿圖博盧和“中鋒希望之星”的魏珀，都未能在這個舞臺展現出自己的過人之處，反而充分暴露出這一批球員跟英格蘭、法國、西班牙等第一梯隊同齡人的巨大差距。

既然在這屆歐青賽上的工作表現完全不及格，大賽前才剛剛續約到2025年夏天的迪薩爾沃會背鍋下課嗎？哈齊亞萊克西烏強調足協內部不會展開關于教練的討論，“我們在大賽前表達了對托尼（迪薩爾沃）的信心。”這位德國足協青訓主管認為，迪薩爾沃要接班昆茨這樣的“極品前任”并不容易，而且足協對他工作能力的考量，也包括了他在昆茨手下擔任助教期間所取得的成功。當然，兵敗回國后，他們會對這屆賽事和迪薩爾沃的工作展開深入分析，“我們當然會反思各種問題。”

迪薩爾沃將德國U21隊打造成了弗利克國家隊的模樣。

相比于迪薩爾沃會否繼續執教，德國球迷顯然更加關心德國足球令人愈發看不到希望的發展趨勢。哈齊亞萊克西烏承認，不僅這場比賽“被英格蘭全方位碾壓，演變成了貓捉老鼠的游戲”，而且德國足球近年在青訓上犯了錯誤，諸如比賽速度、一對一攻防等環節，“其他國家隊領先于我們。”德國足協、各地方足協和俱樂部已經開始糾錯，“我們在足協和俱樂部里面都有大量工作要做，為了不被世界頂流拋離。”但這需要時間，而如今他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以色列和格魯吉亞去爭奪一張半決賽的入場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