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從周二首次與納格爾斯曼會晤就達成口頭協(xié)議，到周五上午就官宣，并在中午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德國國家隊火線換帥效率之高著實有些出人意料。這不僅僅是因為納格爾斯曼從一開始就是德國足協(xié)主席諾伊恩多夫、第一副主席瓦茨克以及國家隊主管沃勒爾心目中的首選，還因為這份工作——帶隊參加本土歐洲杯——對于多少有些年少輕狂的納帥來說，并非外界所認為的那樣“跳火坑”或很有可能自毀前程，反而極具誘惑力。他說：“我們要在自己的國家舉辦歐洲杯。這是很特別的事情，幾十年才會有一次。在一個偉大的國家舉辦一屆偉大的大賽是當務之急。我非常期待接受這一挑戰(zhàn)。”

帶隊參加2024年本土歐洲杯是納格爾斯曼決定執(zhí)教德國隊的關(guān)鍵所在。

然而，當初德國足協(xié)與弗利克之間不也是情投意合，雙方著眼于本土歐洲杯不也是都充滿樂觀情緒？對于無論是以球員還是教練身份都從未有過國家隊履歷，而且只有36歲的納格爾斯曼來說，這其實是一場勝算并不大的賭博。而對于必須在本土歐洲杯上出成績的德國隊來說，這次倉促換帥更是一場豪賭。

納格爾斯曼其實沒有對手

與上一次換帥相仿，盡管在德國足協(xié)開始“社會招聘”后，坊間熱議了許多名字，但對于負責選帥的足協(xié)高層來說，其實人選從一開始就鎖定了。兩年多以前，德國足協(xié)時任國家隊和足球?qū)W院總經(jīng)理比埃爾霍夫一早就情定弗利克，根本沒考慮過德國U21隊時任主帥昆茨或者其他外界熱議的人選。如今，盡管德國隊的連續(xù)三任隊長巴拉克、拉姆和施魏因斯泰格都公開支持范加爾，昆茨又“適時”地被土耳其足協(xié)解雇，但正如許多德國媒體所披露的那樣，從弗利克下課的那一刻起，納格爾斯曼就是頭號繼任人選。

在德國足協(xié)諾伊恩多夫以及司庫格倫瓦爾德的見證下，納格爾斯曼在一份為期不到10個月的合同上簽字。

一開始，很多媒體和球迷都猜測納格爾斯曼未必會對這份費力不討好的工作感興趣，畢竟對于許多在俱樂部取得較大成功的教練來說，執(zhí)教國家隊不宜過早，何況納格爾斯曼根本不乏執(zhí)教高水平俱樂部的機會，他的名字在過去半年內(nèi)跟切爾西、托特納姆熱刺和巴黎圣日耳曼都曾聯(lián)系在一起。近期當特爾齊奇在多特蒙德遭到越來越多質(zhì)疑，也有不少人立即就想到了納格爾斯曼。

總之，對于年輕且才華橫溢的納格爾斯曼來說，他根本不需要為了再就業(yè)而著急跳進德國隊這個“火坑”。而此前他拒絕了包括巴黎在內(nèi)的邀請，也說明了他根本不著急，對于該接手哪支球隊還是會深思熟慮。而最終做了這樣一個大膽甚至是冒險的決定，充分說明了納格爾斯曼渴望成為德國隊主帥，尤其是著眼于即將到來的本土歐洲杯。他在履新新聞發(fā)布會上就明確表示，足協(xié)高層根本就不用游說他。

諾伊恩多夫披露，尋帥工作一開始，他和瓦茨克以及沃勒爾首先談論的并不是具體人選，而是經(jīng)濟框架、合同長度以及有哪些教練可供選擇。然后，他們考慮是同時接洽幾名候選人，還是先列一個先后順序，先接洽第一候選人，“我們同意并且決定，第一接洽人應該是尤利安（納格爾斯曼）。經(jīng)過與他那邊的人初步接觸，我們過去這個周二在科隆見了面。那是一次非常非常好的談話，我們談了足球，一些氣氛的事情，人性方面的事情。我們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干勁十足和擁有內(nèi)在動力的人，一個我們不需要去游說的人。”

諾伊恩多夫和沃勒爾得到了他們的首選。

沃勒爾甚至將請到正好賦閑的納格爾斯曼形容為“意外幸事”，“因為尤利安在這個夏天收到了一些國際頂尖俱樂部的邀請，到了冬天肯定也會收到。我們根本就不用游說他，他立即就對這個職位感興趣了。以其對待球員的方式以及經(jīng)驗，尤利安正是合適人選，盡管他年紀尚輕。我打電話跟很多跟過他的球員聊過，聽到的只有正面的事情。”

顯然，在周二的科隆會晤后，諾伊恩多夫和沃勒爾就不用再去接洽其他候選人了，只需要進一步細化合作內(nèi)容，并且等待納格爾斯曼與拜仁解約的好消息。于是，公開表示過對德國隊帥位感興趣的范加爾，或者其他諾伊恩多夫他們談論過的候選人，壓根就沒有真正參與過競爭。而嗅覺靈敏的德國媒體也一早就將納格爾斯曼可能接手德國隊的問題拋給了薩內(nèi)、戈雷茨卡等拜仁球員，得到的都是積極反饋。德媒還做了納帥是不是接管德國隊合適人選的民調(diào)，但結(jié)果就不是那么積極了，支持和反對的比例在這幾天內(nèi)一直保持在1比2左右。

繼續(xù)走“理想主義”之路

在米已成炊的情況下，公開支持過范加爾的施魏因斯泰格認為，執(zhí)教德國隊對于納格爾斯曼來說是“一大機會”。如果取得成功，那么他自然會得到頂尖豪門的垂青；一旦失敗，“那么就會有人質(zhì)疑他的執(zhí)教能力。”在施魏因斯泰格看來，納格爾斯曼的足球“充滿信心”，但執(zhí)教俱樂部跟執(zhí)教國家隊，尤其是參加大賽截然不同，“因此我會建議他，你也可以踢漂亮的攻勢足球，但在大賽上，在防守端站好位置和防守出色非常關(guān)鍵。這通常是取得巨大成功的關(guān)鍵所在。”

繼2021年夏天在拜仁接班之后，納格爾斯曼再次成為弗利克的繼任者。

通過觀察納格爾斯曼過去的執(zhí)教不難發(fā)現(xiàn)，他跟弗利克、勒夫以及克林斯曼這3名前任一樣，都是對場面有追求的教練，不會因為成績壓力而踢得功利和猥瑣，可以稱之為“理想主義派”。在履新新聞發(fā)布會上，納帥也明確表示：“我們有清晰的想法，可以總結(jié)為‘對對方球門擁有良好和健康的侵略性，而且不僅僅是在有球的狀態(tài)下。’我們要讓對手感到緊張。跟我們比賽應該感到痛苦。”一方面，他還是會要求德國隊踢得積極主動；但另一方面，這種侵略性要“健康”，要避免重犯弗利克任內(nèi)的“幼稚病”。

弗利克已經(jīng)用了兩年時間，證明了“就壓著打”根本行不通。因此在很多人看來，已淪為二流的德國隊不再適合以我為主，尤其是面對一些傳統(tǒng)豪強時。他們應該放低身段，踢得更加務實，踢不講求控球的快速轉(zhuǎn)換，甚至是穩(wěn)守反擊，因此像昆茨或格拉斯納這樣的務實派教練才是合適人選。又或者從人員結(jié)構(gòu)方面做文章，找范加爾這樣的鐵腕改革派來徹底推倒重建。然而，德國足協(xié)最終沒有選擇“務實派”或“改革派”，而是繼續(xù)追求“理想”，這真的是一條正確的出路嗎？

當然，相比于一根筋的弗利克，納格爾斯曼的戰(zhàn)術(shù)靈活性強得多。執(zhí)教萊比錫RB的兩年就是最佳例子：第一季他充分發(fā)揮蒂莫·維爾納沖鋒陷陣的威力，不僅成全維爾納以28球高居德甲射手榜第2，還讓萊比錫以81球刷新了隊史德甲單賽季進球紀錄；當維爾納轉(zhuǎn)會切爾西之后，不再有穩(wěn)定火力點的萊比錫改打小快靈三前鋒，盡管產(chǎn)量大幅降至60球，但失球也只有全德甲最少的32個，排名還從第3升至第2。

維爾納曾在納格爾斯曼手下打出職業(yè)生涯最佳賽季，如今納帥能在國家隊重新激活低迷的維爾納嗎？

納格爾斯曼還證明過，即便是打保級戰(zhàn)，也可以用攻勢足球來完成任務，而且還完成得異常出色。那是在霍芬海姆深陷保級泥潭的2015/16賽季，原計劃在那個賽季結(jié)束后才接掌帥印的納格爾斯曼，因老帥斯蒂文斯以健康理由請辭而臨危受命。結(jié)果年僅28歲的他帶領(lǐng)前20輪只拿到14分（2勝8平10負，得失球18比30）、排在倒數(shù)第2的霍芬海姆，在剩余14輪拿下23分（7勝2平5負，得失球21比24），提前1輪就完成保級任務。

被問及這段往事時，納格爾斯曼在周五的新聞發(fā)布會上表示：“當時我們的做法在保級戰(zhàn)當中并不典型。”保級戰(zhàn)中的普遍做法是做好防守，首要任務是不讓對手進球，但納格爾斯曼的理念是比對手多進球。他變陣三中衛(wèi)，在日常訓練中苦練進攻跑位和站位，狠抓攻守轉(zhuǎn)的保護和高位逼搶。對比當時的霍芬海姆，納格爾斯曼認為如今德國隊的情況并沒有那么“黑暗”，尤其是在擊敗了法國隊之后。在他看來，德國隊的競技狀況并沒有過去一段時間的成績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不堪，實力還在，只是要合理利用。

能像克林斯曼那樣命硬嗎？

納格爾斯曼的看法或許是對的，他也有足夠的信心說到做到，但弗利克剛上任的時候顯然也是這樣想的，包括沃勒爾在1月剛成為國家隊主管時也說過：“我認為我們還擁有一支優(yōu)秀的球隊。”結(jié)果在6月中旬主場0比2完敗給哥倫比亞之后，沃勒爾卻表示自己當初錯判了形勢，“說到底，我們不具備前些年所具備的實力了。”甚至在1比4慘敗給日本之后，連正副隊長京多安和基米希也表示德國隊“實力并沒有自以為那么強”。當然，這里面有因為近期戰(zhàn)績糟糕造成的信心不足和自我懷疑，但連續(xù)兩屆世界杯都小組出局，加上上屆歐洲杯止步于1/8決賽，也是如今德國隊缺乏足夠競爭力，不再是頂流的明證。

克林斯曼與勒夫在2006年本土世界杯上導演了一部“夏日童話”。

一切都似曾相識。2006年本土世界杯之前，德國隊連續(xù)兩屆歐洲杯小組出局，2002年世界杯能夠獲得亞軍，其實也是靠巴拉克和卡恩的個人英雄主義，無法掩蓋人才青黃不接而且球隊打法落后的事實。17年前的本土世界杯上，德國隊只是獲得季軍，并非嚴格意義上的競技成功。但考慮到那屆大賽之前德國隊所遭遇的低潮和困難，以及克林斯曼的球隊在自家門口所掀起的足球熱潮，最終以“夏日童話”之名載入德國足球史冊，也為德國足球的復興奠定了堅實基礎(chǔ)。

如今，納格爾斯曼在新聞發(fā)布會上提出了明確目標：夏日童話2.0，即復制2006年本土世界杯上的成功。事實上，在2006年4月1比4慘敗給意大利之后，飽受非議的克林斯曼險些下課，德國足協(xié)當時沒把他趕走是一場豪賭；而如今，弗利克在1比4慘敗給日本后下課，德國足協(xié)在距離本土歐洲杯只有不到9個月時找來納格爾斯曼同樣是一場豪賭。

曾在霍芬海姆師從納帥的瓦格納，如今成為他的助手。

現(xiàn)在就預言納格爾斯曼一定會像克林斯曼當年那樣讓德國隊否極泰來，或者唱衰他的執(zhí)教前景都沒有任何意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到3周后，納格爾斯曼就會率隊出征美國，挑戰(zhàn)美國隊（14日）和墨西哥隊（18日）。只有通過比賽，我們才能對他的建隊思路和執(zhí)教前景有更加清晰的判斷。而如今德國球迷只能祈禱，納格爾斯曼以及兩位助手格呂克和桑德羅·瓦格納，能像克林斯曼和勒夫那樣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