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特約記者薛珺鐸發自上海
C'est La Vie,這就是生活——無趣、痛苦與憤怒占據著人生的主旋律,歡愉的時光只是點綴。周二夜晚,從巴黎遠道而來的人們嘴里嘟囔著這句法蘭西最著名的諺語,從載歌載舞的圣西羅悻悻離場。紅黑世界高興得太早了,不到72小時后,C'est La Vie成為了他們的口頭禪,米蘭擁躉的心緒在幸運與不幸間搖擺。
六旬巴雷西熬夜看球
米蘭本該嘗到一場自作自受的敗仗,皮科利的制勝一擊被吹,球隊保住1分,算是一種幸運。設想中的取勝代價是萊昂的“早退”,這熟悉的一幕同樣能用法語總結:Deja Vu,既視感。7個月前羅森內里體會過雷同的劇情,彼時葡萄牙人同樣因肌肉傷,缺席了歐冠德比的首回合。3分化為烏有,萊昂能否趕上下一場歐冠?米蘭不能,也不該冒這個險。
從井然有序到雜亂無章,是否有場外因素影響球隊的狀態?冥冥之中,存在這種可能。后馬爾蒂尼時代,巴雷西成為了人們記憶中那支米蘭僅存的支柱。面對巴黎,昔日的米蘭隊魂在看臺上助威,并與球隊一同分享了逆轉的快感,完賽后,他幾乎馬不停蹄開啟了訪華日程。
失去了功勛的助威,紅黑軍團的心氣大概有所轉變吧。令人扼腕的地方在于,巴雷西不久前接受《體壇周報》專訪時,坦言持續支持并挖掘隊內才俊潛力的必要性,然而在他的短暫離開后,目前的米蘭隊內沒有任何一員能擔當起定心丸的角色。
不論是抵達上海后的觀賽活動,還是比賽進程,開局都曾那么曼妙。慕名前來的筆者自詡對酒吧文化與足球的結合深有體驗,卻仍被場館內的氣氛所震撼。一方包圓的情形已屬罕見,近兩百人的酒吧中,老隊長的自傳早已售罄,甚至不少幸運者收獲了簽名;三劍客時代的球衫高高懸掛在場館頂部,米蘭6號的元素隨處可見。熙熙攘攘、身披紅黑間條衫的人群觥籌交錯,在烤肉與鐵板接觸后散發出的芳香里,暢談對于比賽的憧憬。今夜的上海,與歐陸的比賽日氛圍幾乎沒有差距。
令筆者感到意外的,是當特奧又一次掠過對手,為同胞吉魯獻上助攻后,雀躍人群制造出的歡呼聲,并未像常規般震耳欲聾。這與人數無關,羅森內里們心照不宣地克制住了情緒,吉魯破局前的28分鐘里,盡在掌握的局面讓他們意識到,比分將遠不止于此。7分鐘后,擁躉們如愿以償:長途奔襲中附帶的變向動若脫兔,瞅準時機用四兩撥千斤的推射擴大優勢,身披米蘭14號的,仿佛并非往常臨門一腳讓人頭疼的賴因德斯,而是克魯伊夫。射門技巧上仍有瑕疵,但無足輕重,有什么比一粒入球更能破除心魔?
當筆者有閑情逸致對身旁的同好揶揄:假如上季的德凱特拉雷也能如此幸運......得到的回應只是不置可否的嗤笑,他們更樂意全情投入,享受當下。這樣的態度事出有因,巴雷西從休息間回歸“大眾的懷抱”,并表明了愿與支持者們完成觀賽的心意。對于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而言,這是極大的挑戰,卻也撩撥著觀眾的心弦。抽獎環節中公布的獎品,囊括賽后簽名的名額,以及親簽球衣的優先購買權。后者存在浮動優惠——每當米蘭完成一次破門,折扣將隨之累積。
欣喜的參與者們忙于合影與應酬,并時不時打趣,希望皮奧利維系球隊的進攻態勢,就連到場的、較為資深的意大利籍球迷也不例外。與粉絲頭目攀談后,筆者被拉入上海的米蘭社團,骨干成員都由在中國務工的意大利人構成,乃至定期舉辦的觀賽活動與友誼賽,或許都是米蘭將上海設為老隊長訪華第一站的原因。
“Pioli Out!”
遠在維迪馬里球場的皮奧利可能聽到了同鄉們的期盼,卻選擇了最為荒謬的調整方式。賽后他的辯駁是:沒有遣上弗洛倫齊,是因為覺得穆薩在配速層面更適合,來應對萊切利用個人能力創造機會的球員。這樣的說辭,足以印證其臨場能力的持續匱乏。而酒館中的負面反饋,遠遠早于球隊因穆薩失誤致使的首粒丟球。
假如賴因德斯在破門后的又一次嘗試以中柱收尾,可以因比分優勢被觀眾都付笑談中,波貝加與奧卡福在射門中的疲軟就不那么讓人心安理得了。擔憂米蘭因錯失良機將遭受報應的擁躉一語成讖,上天如此公平,米蘭在領先后仍舊采取的“網球式對攻”消耗了過多精力,萊切只需要坐享其成。首功之臣,正是皮奧利所言的創造性球員桑索內。
定位球,皮奧利時代被討論最多的阿喀琉斯之踵,再一次置米蘭于不利境地。桑索內完成替補建功后,吧臺聽到最洪亮的批判聲是:失球方式與巴黎一戰有和分別?人們的抱怨聲此起彼伏,每一句關于米蘭主帥的點評全部戳中痛點。從未在失利中成長,這同樣是皮奧利被詬病已久的弱點。讓球隊陷落的,仍是皮奧利的臨場調整。
歐冠發揮尚可的穆薩今天像一只未曾開化的野獸,空有力氣,卻不曾思考過行為背后的深層動機,當然,在陌生的位置中,他或多或少也迷失了自我。特奧已然倒地,被安置在右后衛的美國新人令人乍舌的選擇向前處理,也許他在那一刻忘記了,需要承擔他過失的是整支球隊。
班達的兜射讓整座酒館在剎那間陷入死寂,隨后迸發出千奇百怪的回應:筆者身旁的意大利人大聲叫嚷著“媽媽咪呀”,不惜疼痛地用帶著名表的小臂錘擊著桌面;先前閑談的粉絲領袖則沉默不語,將杯中的黑啤一飲而盡。中國羅森內里的反應更為露骨,找不出始作俑者的那句“Pioli Out”在偌大的酒吧中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響應,整齊劃一的口號持續了數分鐘之久。為何這樣的行為終止了?皮奧利將丘庫埃澤換下、派上約維奇的舉措讓多數人啞口無言,抑或喝起倒彩,終于,對面的粉絲領袖發出了一陣筆者并不理解,卻能與之共情的咒罵。
事不過三,并不適用于皮奧利,對于小將皮科利卻無比貼切。酒吧內的氣氛因他先后兩次無視隊友射出的高射炮而有所緩和,可惜,紅黑世界從未想象過“壓軸好戲”的炸裂程度。當皮科利將無解的火箭炮送入球網中,人們不再做出任何回應,而是徑直離開了酒館。巴雷西應允的簽名環節,稀釋不了一絲羅森內里的絕望。之于今晚的他們,這粒進球的生效與否,不再重要。
筆者加入了提前離場的隊列,繼續逗留沒有任何意義。倏然飄落下的雨點無法阻攔離開者,他們的內心想必與這座城市驟降的氣溫一樣,充滿寒意。望著門口巴雷西自傳的巨幅海報,我方才意識到,老隊長在書中陳述的,昔日米蘭的三大特質:想象力、勇氣與決心,正逐漸遠離如今的米蘭。現在我所唯一好奇的,是巴雷西將以何種方式,把在東方所親眼目睹的,人們對于皮奧利的抵觸情緒,巧妙傳達給富拉尼與卡爾迪納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