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特約記者 黃思雋

感謝及時到來的電閃雷鳴和暴雨冰雹，也感謝下半場開局連續兩次VAR介入，德國隊將一場瀕臨失控的比賽救了回來。2比0對于丹麥隊而言或許并不公平，但德國隊也有足夠多的機會在2球領先之后將比分進一步擴大。左后衛勞姆就說：“對于局外人來說，這是一場有趣的足球比賽，而德國球迷則精神緊張。并非一切事情都奏效，但我們是用心去踢的。”主帥納格爾斯曼則又一次感謝主場球迷助力，“球場對我們的推動很大。”然而，在成績超越了上屆歐洲杯，達到1/4決賽的及格線之后，納格爾斯曼也走到了十字路口：下一場可能面對西班牙的時候，這套派上4個“10號”的A方案還有必要堅持下去嗎？

納格爾斯曼突然輪換3人

在連續4場比賽（包括對希臘的熱身賽）堅持使用同一套首發陣容之后，本場因為若納唐·塔兩黃停賽而不得不變的納格爾斯曼一不做二不休，出人意料地輪換多達3人，除了尼科·施洛特貝克對位取代塔這個早就在預料之中的被動調整之外，他還用薩內和上一場替補送出絕殺助攻的勞姆，分別替代了維爾茨和米特爾施泰特，而首發呼聲極高的菲爾克魯格則繼續坐板凳。

除了施洛特貝克（15號），勞姆（3號）和薩內（19號）也出人意料地首發出場。

對于上述調整，納格爾斯曼賽前在接受德國電視一臺的采訪時做了詳細說明。上一場對瑞士，納帥認為球隊在進攻端沒能打出深度，而本場用薩內正是出于將進攻往縱深發展的目的。在納帥看來，相比于更擅長持球和喜歡上腳的維爾茨，薩內“可以通過速度提供很多縱深”。納帥認為丹麥人普遍身高體壯，空戰能力出色，但“在地面面對靈活的球員時會有問題”，這也是他選擇薩內的原因之一。盡管薩內在小組賽階段3次替補登場都表現不佳，明顯缺乏節奏，處理球也不盡合理，但納帥指出薩內“訓練表現出色”，給他“留下了良好印象”。

至于用勞姆取代米特爾施泰特，納格爾斯曼并沒有給出太多戰術層面的理由。他一方面肯定了米特爾施泰特在小組賽階段的表現配得上首發，另一方面則指出勞姆很好地扮演了替補角色，而且訓練表現出色，“他是個激情四射的球員，在這個球場（威斯特法倫球場）里也會帶來很多激情。”此外，納帥也是希望通過“獎勵”勞姆首發機會來向一幫替補球員發出積極信號，鼓勵他們保持積極態度。賽后納帥還補充道：“我們有大概13或14名球員的出場時間比其他人要多，而在那13或14名球員里面總會有一些輪換。這取決于他們的訓練表現。”

薩內依舊沒有展現出自己應有的水準。

不過，派上勞姆這位“德甲傳中王”，卻依舊不讓菲爾克魯格先發，多少還是讓人看不懂納格爾斯曼的思路。納帥覺得開場就用菲爾克魯格跟丹麥三中衛硬碰硬并不明智，“我們不會從一開場就在丹麥禁區內獲得空中優勢。也許會在比賽過程中獲得，但不會是從一開場就有。我相信我們會在比賽過程中迫切需要‘菲勒’，還因為他的激情會喚醒這座球場。”

最佳20分鐘和一場及時雨

然而，納格爾斯曼的預判跟比賽進程明顯不符。德國隊一開場就在丹麥禁區內贏得空中優勢，甚至在第4分鐘就由施洛特貝克搶在出擊的舒梅切爾之前大力頭槌破門，但英格蘭主裁判奧利弗卻吹罰了基米希在擋拆過程中侵犯斯科烏·奧爾森在先，令威斯特法倫球場空歡喜一場。

施洛特貝克第4分鐘就頭球破門，可惜因基米希犯規在先被吹掉。

沒過多久，基米希用一腳遠射考驗了舒梅切爾。隨后克羅斯開出右側角球，施洛特貝克又在后點頭球吊射迫使丹麥隊長再次飛身救險。戰至第10分鐘，呂迪格在中圈附近用長傳打穿丹麥后防，哈弗茨反越位插入禁區左肋順勢左腳抽射被舒梅切爾撲出遠門柱。克羅斯接著再開角球，這一次安德里希的頭球頂得太正被舒梅切爾得到。

在納格爾斯曼看來，開局20分鐘是德國隊本屆賽事以來的最佳表現，不過這波進攻高潮靠的是長傳、遠射和定位球，而非地面滲透。而在這三板斧未能迅速打開局面之后，德國隊的傳控就陷入老鼠拉龜的狀態。20分鐘過后，丹麥人逐漸得到了長時間控球的機會，而埃里克森的一射一傳更是令德國隊陣腳大亂。

隨著時間推移，德國隊前場配合失誤越來越多，中路滲透看上去純屬突發奇想，而非訓練有素的套路。眼看形勢愈發不妙，球場上空突降暴雨，而且伴隨電閃雷鳴。于是在比賽踢了將近35分鐘時，主裁判奧利弗被迫中止比賽。對于自亂陣腳的德國隊來說，這真的是一場及時雨。

一場雷暴和冰雹，幫了德國隊一把。

經過25分鐘的停頓，德國隊在比賽重啟后迅速創造出破門良機。勞姆又像上一場補時階段那樣在左路面對防守的情況下送出高質量傳中，可惜哈弗茨8米外的大力頭槌頂得太正被舒梅切爾化解。緊接著，基米希又從右肋把球吊回門前，施洛特貝克后點力壓對手頭球頂在邊網上。多特蒙德觀眾或許不禁會想：如果接應勞姆傳中的那個人是菲爾克魯格，結果又會是怎么樣呢？

然而好景不長，丹麥隊在上半場尾聲連續獲得兩次絕佳機會。先是施洛特貝克禁區內斷球后放松了警惕，被霍伊倫就地反搶，后者順勢一腳勁射打在了邊網上。這是本場在攻守兩端都發揮出色的施洛特貝克唯一的污點，但這也是他一貫的缺點，他總會在一些關鍵時刻和危險區域里突然短路，尤其是在代表國家隊比賽時。幸運的是，這一次他逃脫了懲罰。

諾伊爾在半場結束前奮力化解霍伊倫的一對一射門。

更危險的一幕發生在第45分鐘，而這一幕是德國隊在上半場后半段的縮影，問題源于進攻端的無序。因薩內首發而換到左路的穆西亞拉每次拿球都會迅速遭到雙人夾擊，即便他還是能擺脫一兩個人，卻很難繼續獲得縱向突破空間，而中路又沒有隊友主動接應。于是這一次，他在左肋橫傳中路時被德萊尼搶斷，丹麥隊就地反擊，埃里克森中圈一腳極具穿透性的斜傳找到右肋前插的德萊尼，多特蒙德舊將搶在呂迪格封堵之前斜塞到禁區內，好在諾伊爾及時出擊化解了霍伊倫的一對一射門。

安德森的悲劇與哈弗茨的“快樂”

在這個從數據層面占據明顯優勢的上半場里面，德國隊真正威脅到丹麥球門的基本都是高空轟炸，而地面滲透完全失靈，尤其是薩內根本就發揮不了把進攻深度打出來的作用，反而依舊有太多不合理的處理球和丟失球權。隊長京多安在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前主場盡管不能說沒有存在感，但對中場和鋒線以及左右兩側的串聯作用發揮不出來，在球隊前場推進陷入混亂之后，自己的處理球也顯得毫無頭緒。哈弗茨依舊在努力地穿插跑動并獲得機會，但射門的感覺和運氣依舊糟糕透頂。

如此局面下，納格爾斯曼并沒有在中場休息后就立即派上菲爾克魯格，而是繼續執行這套失靈的A方案。結果下半場踢了不到3分鐘，德國隊就在一次混亂的定位球防守當中被安德森抓住機會破門。但幸運的是，被哈弗茨拉倒的德萊尼腳趾頭越位在先，VAR救了德國隊一命。

安德森在門前混戰中的破門，最終因倒地的德萊尼輕微越位在先而無效。

大難不死，立即就有后福。德國隊后場開出任意球之后立即長傳發動進攻，勞姆沖入禁區左側搶到二點球后傳中打在安德森張開的右臂上，VAR迅速提醒奧利弗，后者看完錄像補吹點球。哈弗茨的低射精準地鉆入球門右下角，令判斷準確的舒梅切爾鞭長莫及。從安德森在第47分44秒破門卻最終無效，到哈弗茨在第52分57秒利用點球首開紀錄，一度迷失的德國隊在如此具有戲劇性的5分多鐘內起死回生。

哈弗茨的點球鉆入球門右下死角。

這個進球如同打通了德國隊的任督二脈，而哈弗茨很快就與勞姆從左路互傳配合，他巧妙地把球從身后領到身前并順勢加速形成單刀，結果最后面對出擊的舒梅切爾左腳搓射竟偏出遠門柱！而中路快速跟進的薩內被安德烈亞斯·克里斯滕森絆倒，裁判卻沒有任何表示，納格爾斯曼還因為投訴過激而染黃。

直到第64分鐘，納格爾斯曼才終于派上菲爾克魯格，但多少有些令人意外的是，被拿掉的并非薩內，而是隊長京多安，同時埃姆雷·詹對位換下安德里希，3名多特蒙德球員都在主場亮相。而僅僅4分鐘后，多特蒙德中衛施洛特貝克就用標志性的左腳長傳，助攻穆西亞拉單刀赴會射成了2比0，德國隊就此直奔勝利之門。

穆西亞拉單刀破門，以3球在本屆歐洲杯射手榜上并列榜首。

在丹麥隊被迫大舉壓上反撲之后，德國隊還陸續獲得了幾次擴大比分的良機，但哈弗茨和薩內踢起了“快樂足球”，其中哈弗茨在補時第5分鐘再次射失單刀，這一次是低射被舒梅切爾用腳擋出遠門柱。哈弗茨固然是獲勝功臣，還以4個進球成為僅次于克林斯曼和馬里奧·戈麥斯（均為5球）的德國隊歐洲杯第3射手，但除了那個無可挑剔的點球，他的射門無論是用腳還是用頭，都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而替補登場后表現出色的維爾茨，曾在菲爾克魯格幫助下單刀過掉舒梅切爾后打入空門，卻又因越位無效。

前后場都面臨選擇困難

正如德國隊將士所形容的那樣，這是一場“狂野”的比賽，戲劇性元素拉滿。同樣具有戲劇性的是呂迪格在比賽尾聲那次比進球還要激動的慶祝。當選為官方最佳球員的呂迪格表示：“了解足球的人都知道，我在場上是個激情四射的人。在臨近比賽結束的時候，我完成了一次精彩的封堵，我覺得自己化解了一個失球，因此我激動地慶祝。”

呂迪格因為自己一次精彩的救險而激動慶祝。

同樣值得為自己的防守大肆慶祝一番的，當然還有本屆歐洲杯第一次首發的施洛特貝克。他延續了賽季尾聲在歐冠淘汰賽上的高水平發揮，也總算第一次在國家隊比賽中證明了自己的實力。而且在克羅斯再次被對手重點限制的情況下，施洛特貝克很好地發揮了自己在后場持球和長傳的特長，很大程度上分擔了克羅斯的出球壓力。為穆西亞拉送出的那腳助攻，無疑是點睛之筆。到了下周五晚的1/4決賽，納格爾斯曼恐怕會在若納唐·塔和施洛特貝克之間犯難了。

相比于左中衛人選，如何從哈弗茨、京多安、穆西亞拉、薩內、維爾茨和菲爾克魯格這6名攻擊手中選擇4人首發，顯然更讓納格爾斯曼頭疼。維爾茨似乎首先成為了輸家，但他通過替補登場后這短短10幾分鐘的出色表現，又重新證明了自己比幾個競爭對手擁有更強的控球和傳威脅球能力。而在德國隊進攻組織混亂的那個階段里，不少球迷也想念起了這位勒沃庫森10號。菲爾克魯格這一次在替補登場后作用并不明顯，畢竟當時的局面已經完全打開，但哈弗茨連場浪射又在持續烘托“豁牙”這位國家隊高效射手的價值。京多安在小組賽前2場漸入佳境之后，又在最近2場表現倒退，位置重新產生動搖。

臨危受命的施洛特貝克也打出了自己國家隊生涯的代表作。

相比于個體的狀態起伏，更大的問題在于這套4個“10號”的前場體系并沒有隨著賽事的深入而運轉得越來越順暢。相反地，無論是驚險絕平瑞士，抑或是對丹麥的勝利，進球都是源于“簡單粗暴”的進攻方式——傳中和長傳。而像對蘇格蘭時維爾茨和穆西亞拉的進球，或者對匈牙利時京多安的進球，那樣的進攻方式在最近兩場比賽中，尤其是在局面打開之前近乎于絕跡了。

盡管不能就此斷言納格爾斯曼的A方案徹底失敗，但他本場出人意料地用薩內和勞姆替換維爾茨和米特爾施泰特，就已經證明他開始試圖去糾錯。而截至目前為止，這種糾錯還是在堅持A方案的基礎上。賽后納格爾斯曼也說：“我們告訴球隊，我們仍然會存在一些戰術無法100%發揮作用的階段。我們必須保持更大的耐心，等待時機的來臨。”但考慮到下一場就很有可能面對西班牙，一旦A方案還是失靈，水平更高的對手還會給德國隊時來運轉和起死回生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