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王錚
“各位支持我的人,然后(開始哽咽),然后,爸爸媽媽,我真的努力了。”這是中國拳擊隊選手常園,在東京奧運會止步女子拳擊48-51公斤級1/4決賽后,在采訪時的真情流露。
“我真的努力了”,短短六個字,包含了常園的不甘、遺憾、愧疚和傷心,而她眼眶中的淚水,是她12年拳擊生涯和“兩屆奧運”所有付出中積攢的情緒。只不過,最終淚水還是被常園忍住沒有在鏡頭前流下,這位當時24歲的河北姑娘也從那一刻起,重新蓄力,準備在巴黎奧運會再次“出拳”。
北京時間8月9日凌晨,常園站在了巴黎奧運會女子54公斤級決賽的賽場上,對面是土耳其選手阿克巴斯。經過三回合的較量,常園擊敗對手,奪得金牌。這不僅是中國體育代表團在本屆的第29金,也是中國拳擊自2012年之后再次拿到奧運金牌,同時更是中國女子拳擊運動員在奧運會上的第一枚金牌。
在頒獎儀式上,中國冬奧史上的第一枚速度滑冰金牌得主張虹為常園戴上了巴黎奧運會的金牌,這一刻,常園再次落淚,只不過,這次是幸福的淚水。
順風順水的拳擊生涯到東京奧運戛然而止
了解常園的人都知道,這位出生在武術世家的河北姑娘,受爺爺和父親的影響,從小習武。不過,常園最早接觸的奧運項目并非拳擊,而是跆拳道。直到12歲時,一場拳擊比賽改變了常園的選擇,她被拳擊的激烈、刺激和技巧所吸引,加之覺得自己的身體條件練習跆拳道有些吃虧,就此走上了拳擊之路。
常園的起點不低,她的啟蒙教練是中國第一位女拳王張喜燕。張喜燕自小家境并不好,后來父母先后早逝,她曾一度離開了拳壇。不過,對于拳擊的熱愛,她重新歸來,并且在2006年拿到了世界女子拳擊協會(WIBA)的輕量級金腰帶,成為了中國第一位女拳王。然而,“打過職業比賽,就不能再參加奧運會”的規定,成為了張喜燕最大的遺憾。不過,她選擇用另一種身份來彌補心中的缺失,2010年下隊當教練,2012年常園成為了她的弟子。
師傅從坎坷經歷中磨煉出的堅韌意志以及在拳擊方面的實力,都在潛移默化的幫助常園不斷地蛻變、變強。由于常園當時年紀還小,只能先打一些省里的比賽,但她就像張喜燕當年一樣,幾乎參加的比賽,都能笑到最后。張喜燕說自己的這位弟子學什么都快,而且拳擊之路也很順暢。
的確,從省里比賽的連戰連捷,到后來逐漸走上更大的舞臺,常園也展現出了在拳擊方面的天賦。
2014年在南京舉行的第二屆青奧會是常園一戰成名的比賽。此前一年,常園剛剛奪得了世界少年女子拳擊錦標賽51公斤級冠軍。步入青年賽場就在青奧會上折桂,為中國拿到了青奧會首枚女子拳擊金牌。之后,常園又先后在2015年世界青少年女子錦標賽、2016年拳擊全錦賽、2017年全運會以及2018年雅加達亞運會上,奪得該項目冠軍。
可以說,常園已經成為中國女子拳擊在奧運賽場金牌零突破的希望之一,而奧運金牌一直也是常園和張喜燕的目標。
雖然一路順風順水,但其實在2016年里約奧運會,常園還是受到了一些小挫折。她雖然也來到了里約,但卻是以任燦燦的陪練身份,這也是為何說2021年的東京是常園的第二屆奧運會。
不能親自站在里約奧運的賽場上,無疑是對心氣頗高的常園的一種打擊,同時也更堅定了她要更刻苦訓練,要站在東京奧運會拳臺上的決心。
進入國家隊后,常園受到了張傳良的指導,也成為了鄒市明的師妹。眾所周知,中國拳擊在奧運賽場只有三金入賬,其中兩枚來自鄒市明。常園的項目是中國的優勢項目,任燦燦在2012年倫敦奧運會和2016年的里約奧運會,分別收獲了銀牌和銅牌,距離摘金也只是一步之遙。這也激勵著常園在訓練中更加認真、刻苦。
東京奧運女子拳擊比賽從之前的四回合制改為三回合制,但常園練習中則是9回合,強度可想而知。常園曾算過,一場訓練下來,光流出的汗水估計就有1到1.5公斤。而在訓練之后,常園還會對著場館里的鏡子,細化自己的動作。這一切也都被張傳良看在眼里,也對這個弟子十分看好。
拿到東京奧運會的資格對于常園并非難事,但她也迎來了拳擊生涯的第一次大挫折。
在東京奧運會女子51公斤級比賽中,常園一路過關斬將,來到1/4決賽,對手是保加利亞老將克拉斯特娃。比賽第一回合,兩人的表現并沒有太過明顯的優劣,但裁判卻給出了常園1比4的比分,張傳良對此并不滿意,而第二回合加強進攻的常園,再次被裁判打出1比4的比分,常園賽后認為最起碼前兩回合,她認為自己都沒有輸。
但這就是競技賽場,作為奧運新人的常園也明白,“可能還是自己做的不夠好,如果能夠有著明顯的優勢,裁判怎么也會判我贏吧。”常園賽后說到。
第三回合,孤注一擲的常園也沒能改變比賽走向,最終1比4輸掉了比賽,她的首次奧運之旅戛然而止,一同被打破的還有奧運金牌夢。
賽后的常園,擁抱了張傳良,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從少年比賽到青年賽事再到亞運賽場,一路被高舉拳頭的常園,第一次體會到了如此殘酷的失敗,也就有了文章開頭的那種低落情緒。
但畢竟常園還年輕,24歲的她還是對著鏡頭留下了一句:“努努力,巴黎見吧。”
新級別,老目標,巴黎終圓夢
一句“巴黎見”,意味著又是一個周期夜以繼日的訓練以及全世界四處比賽。
東京奧運會,中國拳擊一共收獲兩枚獎牌,其中,谷紅拿到女子沉量級(64-69公斤)銀牌,李倩收獲女子中量級(69-75公斤)的銀牌。這對常園來說更是一種刺激和激勵。
巴黎奧運周期,常園的第一項大賽就是在陜西舉行的全運會。由于從東京歸來要進行隔離,常園只能借助器械保持訓練強度,與教練的溝通也只能通過視頻方式。
不過沒能殺入東京奧運會獎牌爭奪戰,但是常園在國內的實力還是首屈一指。在-51公斤級比賽中,她在決賽戰勝吳愉,衛冕全運會冠軍。教練張喜燕對于常園在全運會的表現很是滿意,但常園自己卻覺得還不夠。她坦言封閉期間不能進行系統的訓練,對于她還是有影響的,特別是出拳準度方面。
東京奧運會后的第一場全國大賽就奪得金牌,也算是為新周期開了一個好頭。常園對此則看的很淡,表示走下領獎臺,一切歸零,她的目標自然還是三年后的巴黎奧運會最高領獎臺。
不過,由于疫情的原因,常園的國際比賽機會并不多,直到2023年,這一情況才得以好轉。但對于拳擊這種強對抗性項目來說,不能常與國外高手切磋,單靠訓練,效果有限。
2023年3月,在國際拳擊協會(IBA)女子拳擊世錦賽比賽中,面對比自己大兩歲的法國選手瓦西拉·爾哈迪利,常園輸給對手,止步64強。顯然常園還沒有適應久違的國際賽場。
從東京到巴黎,這個奧運周期僅有三年時間,每一場事關奧運資格的比賽,都至關重要。三個月后,來到哈薩克斯坦比賽的常園,闖過了首輪關,但也僅此而已。
不止如此,由于巴黎奧運會拳擊項目級別設置改變,取消了51公斤級。在50公斤級和54公斤級兩個選擇中,常園與大多數原51公斤級選手一樣,選擇了54公斤級。這一點也不難理解,很多拳擊選手隨著年齡增長,減重并不容易。因此,在哈薩克斯坦,常園第一次在轉級別后,參加54公斤級的比賽。而第二次大賽實戰,就是杭州亞運會。
其實已經是亞運冠軍的常園,又有著奧運經歷,對于亞運會,不應該有太多的壓力。但杭州亞運會這場在家門口舉行的比賽,對于中國運動員來說,是主場優勢,同時也有著無形的負擔。
從1/8決賽到1/4決賽再到半決賽,常園打的還是比較輕松的。不夠,決賽中,常園遇到了老對手、朝鮮運動員方哲美。兩人在2018年雅加達亞運會中就在決賽相遇,常園當時戰勝對手,給自己的履歷上填上了亞運冠軍的頭銜。
然而,五年后,再次在亞運決賽相遇的兩人,比賽結果卻截然相反。常園以2比3惜敗于方哲美,沒能實現衛冕。賽后,常園說自己太想贏了,以至于想的太多,沒能更專注于比賽,自己中遠距離的強項也沒發揮好。
進入2024年,常園開始了對于巴黎奧運會最后的沖刺。她先后輾轉于保加利亞、美國和捷克等國家參賽,在與國外強手的對決中,不停打磨自己,成績也有所提升。
由于杭州亞運會的銀牌,常園已經為中國代表團拿到了該級別巴黎奧運會的資格。以常園在國內該級別選手中的實力,這場奧運門票大概率也屬于她。而在經歷了一圈國際賽事的洗禮后,常園不出意外的獲得了巴黎奧運的資格。
在出征奧運之前,《ELLEMEN新青年》拍攝了一組新青年奧運新生大片,常園便在其中。對她的描述是:在拳擊中無數次重新振作,層層突破。
從里約的陪練,到東京的“新人”無緣四強,如今又是一個周期后,常園也要以一名老將的身份征戰奧運賽場。無論是什么身份,常園的目標一直沒有改變——奧運金牌,為了國家的培養、為了父母、為了教練和隊伍,也為了所有支持她的人。
巴黎奧運會,中國女子拳擊大爆發,共有5人殺入決賽,其中就包括常園。
在常園之前,楊文璐在女子拳擊60公斤級決賽中沖金失利,奪得一枚銀牌,而沖擊中國女子拳擊奧運首金的機會留給了常園。
這一次,常園沒有辜負大家。8月9日凌晨的女子拳擊54公斤級決賽,常園強勢戰勝土耳其選手阿克巴斯,奪得金牌,創造了中國女子拳擊的歷史。
記得在出征東京奧運會之前,張喜燕教練說想送給常園一首歌——《永遠都是英雄》。這首歌的歌詞中有這樣一段:
踏上人生舞臺,
就要奔騰澎湃。
心中頑強吶喊,
信念決定成敗。
目光銳利似箭,
出拳快若閃電。
敢于超越自我,
永遠都是英雄。
如今在巴黎奧運賽場,常園終于圓夢,她也成為了中國體育的“英雄”。